第143章 结网（二）（2/2）

其他将领也纷纷点头，细论起各段防线兵力配置、器械调配等具体事宜，帐内气氛热烈，仿佛已见敌军在坚固防线下徒劳损兵折将的场景。

孙云聆听片刻，待议论稍缓，才缓缓踱步，沉声道：“然兵者诡道。尉迟恭非庸才，见我防线坚固，未必会一味强攻。或许会分兵迂回，或许会长期围困，亦或许……”

他眼中锐光一闪：“会寻机诱我出战，于野外寻求决战。故而我等万不可因据险而懈怠。斥候需加倍派出，远探百里，不仅盯住青岩谷方向，对其可能绕行的所有山僻小径，亦需严密监视。各营需轮番休整，保持战力，准备应对长期对峙甚至突发野战。”

众将凛然称是。

孙云最后肃然道：“淮安防线，关乎青州南线安危，亦牵动凌阳关战局。陛下与朝廷寄厚望于此。望诸位同心戮力，依此部署，即刻行动，加固城防，整备军械，训练士卒。我要这淮安府，成为尉迟恭无法逾越之天堑，成为我大梁青州右翼之铁壁！”

“谨遵将令！誓死守土！”帐内众将齐声应诺，声震屋瓦，斗志昂扬。

待众将离去筹备，帐内恢复安静，只余烛火噼啪。孙云独自立于舆图前，目光再次凝注在那条自西北而来的、代表尉迟恭大军的虚拟路径上，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青岩谷的等高线。

他的部署不可谓不周密，针对尉迟恭可能采取的常规进攻路径，已做了最大程度的优化。麾下这二万五千人，多是跟随他多年的边军老卒，依托如此地利，他有信心让炎军付出惨重代价。

只是……不知为何，他心头总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尉迟恭此人神秘，难以揣测，其部前期推进看似规整，是否太过“循规蹈矩”？像在刻意迎合梁军对其进攻方向的预判？

“也许是我多虑了。”孙云摇摇头，试图驱散那缕疑虑：

“如此重兵集团行动，想要完全隐匿踪迹、另辟蹊径谈何容易。青岩岭一带发现的游骑踪迹，便是明证。他尉迟恭除非能插翅飞过连绵群山，否则，必走此路！”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防线细节的推敲上。加固城墙需要多少民夫？箭矢库存是否充足？……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守土之责。

他全然不知，就在他于舆图上精心勾勒铜墙铁壁之时，数百里外，林州西北的莽苍群山之中，一支两万人的炎军精锐，正像沉默的溪流般，沿着人迹罕至的险峻峡谷悄然潜行。

他们的统帅尉迟恭，早已将那座标绘在梁军舆图上的“青岩城-桃花镇-铁牙关”防线抛在脑后。他们的目光，穿越崇山峻岭，投向了更西北方、更纵深、也更为致命的梁国一旦京城有失，皇帝和梁国朝廷中枢最快南下逃亡的道路。

孙云逸和他的将领们，以及他们正在挥洒汗水、紧急构筑的坚固防线，其命运在战略误判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他们精心准备的一切，都将是对着一片空虚的舞台上演的独幕戏。

所有的辛劳、所有的期盼、所有的热血，在更高的棋局视角下，皆成徒劳。

帐外，寒风呼啸，卷动着“梁”字大镇旗，而远山的阴影，正随着日头西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