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猎场（三）（2/2）

“崔相明鉴！我北川李氏虽然与镇北侯相交甚深，但于马市贸易上，交易也只以劣马为主，军马之事镇北侯向来掌控极严，即便是镇北候想要凑齐三千铁甲重骑，卖了整个北凉他都养不起，更何况其粮草军械大半要靠朝廷支撑，即便是要短时间内想要维持这样一只铁骑，军械制造非一朝一夕可成，他又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将战马从北方运至云香府的，此事确实匪夷所思！”

“恐怕皇帝会以为我们所为！”

他越说越气，一拳砸在坚硬的紫檀桌面上，震得杯盏轻响：“我等在朝中周旋，维系大局，反遭此暗算，着实可恨！必须设法，将此颓势挽回，断不能令贼子如愿！”

“雍州之事已成定局。”崔景略沉声，目光锐利如刀，掠过众人：“当务之急，是看清时局！黄巾贼背后究竟是何人主使？那数千重甲骑兵从何而来？李炎的‘妖法’是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其事？赵谨倒戈是孤例，还是……冰山一角？”

他眉头紧锁，眼中透出深沉的思虑，顿了顿，声音愈发凝重：“据雍州分支传回的最新密报，这黄巾贼，绝非我等最初设想那般，乃是可供驱策、用以向朝廷施压的‘流民之刀’！他们号令严明，组织有序，贼首李炎此人心机深沉，手段莫测。其背后，定然潜伏着一股我等至今未能完全窥破的力量，其行事风格……诡谲狠辣，与我大梁朝堂内外任何一方的惯常手法，皆迥然不同！”

阳郑氏家主郑铎，身形微胖，一双小眼却精光四射，接口道：“崔相所言极是。此股势力潜藏极深，行事更是毫无顾忌。煽动流民，裹挟郡兵，乃至策反封疆大吏！此等手段……狠戾果决，更透着一股邪气！前线溃兵所言‘妖法’，描述得绘声绘色，恐非空穴来风。若真有此等邪术，或某种奇药，能令人舍生忘死，不惧伤痛……寻常官军，如何能挡？”

他一边说着，一边忧心忡忡地摇头，脸上肥肉微微颤动：“局势愈发糜烂，若不能尽快拿出应对之策，只怕大梁国本动摇，我等世家基业，亦将随之倾覆啊。”

晋阳王氏家主王璟，素以智计闻名，此刻亦面沉如水，缓声道：

“更堪忧者，乃其蛊惑人心之能。‘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此等妄语，直指天命，于那些无知贱民以及军中心怀怨望之辈，诱惑极大。雍州陷落如此之速，大半守军不战而降，便是明证！如今连神京城内，都已发现其符咒散布，流言煽动……此已非疥癣之疾，实乃动摇国本的心腹大患！陛下震怒，调集北衙禁军，以李靖远为帅，摆明了是要行雷霆一击。然而……”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带着一丝狡黠与深忧：“李靖远此獠，性情刚愎，只知忠于陛下一人。他若当真一举扫平黄巾，携大胜之威班师回朝……诸位试想，陛下那双眼睛，下一步会首先落在谁的身上？”

他意味深长地扫过在座众人，尤其在临川卢氏家主卢爽和平李李氏家主李攸脸上略有停顿：“陛下对世家猜忌日深，打压之举层出不穷，李靖远若胜，无异于陛下手中再多一柄快刀。届时，刀锋所向，恐非我等所愿见啊。”

此言一出，密室内的气氛仿佛瞬间冻结。众人脸上神色变幻，惊疑、恐惧、算计，种种情绪交织。黄巾贼的骤然坐大，彻底打乱了他们固有的步调与布局。

本想借此乱局火中取栗，迫使皇权让步，甚至伺机攫取更多权柄，却不料竟放出如此一头无法控制、且反噬之力惊人的凶兽。黄巾崛起之势太过迅猛，本来只想点燃几处星火，制造压力，谁曾想竟成燎原烈焰，短短旬月之间，一州之地就此易主，此等剧变，着实令人心惊胆寒，他们对此虽然在暗中推波助澜，但也只是想糜烂地方，促使朝廷皇帝深陷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