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章 措施(2/2)
洪兴国穿着常服,领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他拿着教案站在讲台上,也没挑明核心内容,只是从“什么是战友”讲起。
他举了去年演习时的例子:二班班长在越野时脚崴了,是新兵小王背着他走了五公里,水壶里的水全给了班长,自己渴得嘴唇起皮;还有炊事班的老兵,知道新兵想家,悄悄在他碗底卧了个荷包蛋,却从不多问一句家里的事。
“战友之间的情谊,是在战场上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信任,是训练时能替你扛枪的义气。”
洪兴国的声音沉稳,像秋日里的风,不疾不徐却能吹进人心里,“但信任不代表没有边界,义气也不是越界的理由。你以为的‘亲近’,可能是对战友的不尊重;你觉得的‘无所谓’,也许会让别人坐立难安。保持适当的距离,尊重彼此的隐私,既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战友负责。”
台下的士兵们听得安安静静,连铅笔在笔记本上划过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王磊坐在第三排,手里的钢笔顿了顿,想起前几天换衣服时,他下意识地往战友身上凑,对方却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当时他还觉得纳闷,现在才明白那半步里的尴尬。
他低头在笔记本上写“边界感”三个字,笔尖用力太猛,把纸都戳破了。
最后一排的卢曼悄悄跟旁边的班长咬耳朵:“没想到连里动作这么快,指导员这课讲得比我那些‘案例’实在多了。”
班长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点调侃:“你要是不天天散播那些‘小道消息’,连里也不至于这么折腾。”
卢曼吐了吐舌头,赶紧坐直身子,假装认真看黑板,耳朵却还竖着,听着前面士兵们的窃窃私语。
不过最让士兵们印象深刻的,还是那骤然增加的训练量——那哪是“增加”,简直是往死里练。
天还没亮,营区里还是一片墨色,紧急集合的哨声就像一把尖刀,“嘀嘀嘀”地划破了宁静。
士兵们穿着作训服往外冲,鞋子都来不及系紧,跑到操场才发现,背上的背囊比平时沉了足足五斤,里面塞了额外的弹药箱和急救包。
负重越野的距离从十公里加到了十五公里,路线还特意选了后山那段最陡的坡,碎石子硌得脚底生疼,往上爬时,每一步都像在跟地心引力较劲。
障碍训练更狠,原本三分钟的通过时间,被连长高城压缩到了一分四十秒,铁丝网压得更低,火圈的距离拉得更开,有个新兵没跳过去,膝盖磕在木桩上,渗出血来,却只是咬着牙爬起来,继续往前冲——没人敢停,连长高城就站在终点线,手里拿着秒表,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眼神扫过谁,谁就觉得后颈发紧。
每次训练结束,太阳都已经西斜,把训练场的影子拉得老长。
士兵们往地上一坐,背囊“咚”地砸在旁边,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没有。
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流,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嘴里喘着粗气,像刚跑完百里的马,胸口起伏得厉害。王磊瘫在地上,盯着天上的云,觉得眼皮重得像挂了铅,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知道累——累得没心思琢磨洗澡时谁在旁边,没力气好奇战友的私事,连吃饭都得靠战友拉一把才能站起来。
夕阳西下时,高城站在训练场的高台上,手里捏着个搪瓷杯,看着底下横七竖八躺着的士兵,眉头微微舒展了些。
洪兴国走过来,递给他一瓶凉白开,瓶壁上凝着水珠:“这几天我观察了,没人再瞎琢磨那些有的没的了。训练量一上去,精力全被榨干了,晚上躺倒就睡,连梦话都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