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门扉之后(2/2)
老者须发皆张,口中吐出玄奥的音节。那八角罗盘上的星辰日月图案骤然放光,与下方古老阵图的能量完美衔接、融合!原本濒临崩溃、能量狂暴的阵图,像是被注入了主心骨,瞬间稳定下来,光芒内敛,却更加凝实厚重。汹涌的能量不再无序冲撞,而是在罗盘的引导下,化为一道浑厚无比、带着镇压八荒六合意境的金色光柱,狠狠轰入“渊隙”门扉的白光之中!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插入冰雪。白光得到巨力灌注,瞬间将阴影触手彻底逼回门内,并开始向中心收缩、挤压那翻滚的黑暗核心。门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那股恐怖的吸力和灵魂低语也迅速减弱。
“你……” 萧衍瘫坐在地,看着老者行云流水般完成这一切,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老者到底是谁?不仅修为深不可测,对这古老封印、对这“影蚀”和“渊隙”竟也如此了解,甚至拥有能稳定并强化封印的宝物!
老者无暇解释,全神贯注操控罗盘。他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显然此举消耗极大。那“渊隙”门户挣扎着,缩小到只剩脸盆大小,中心黑暗依然顽强。
突然,老者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他似乎触动了旧伤,或者这封印的反噬之力超乎预计。罗盘的光芒晃动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晃动,那即将闭合的门户中,一点最为凝练、漆黑的阴影,如同毒蛇吐信,骤然射出,直扑离得最近的萧衍!速度之快,超越了思维!
萧衍瞳孔紧缩,想要闪避已来不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胸前的玉佩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幽蓝光芒自动汇聚成一面薄薄的光盾,挡在阴影之前。
“噗!”
轻响声中,光盾破碎,但那点阴影也被消耗了大半,只剩一缕发丝般的黑气,穿透了光盾残余,没入了萧衍的左肩。
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只有一股比地下河水冰冷千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侵入身体,沿着血脉急速蔓延!同时,一个充满无尽恶意的意念,在他脑海中尖啸:『标记……种子……终将归来……』
萧衍浑身剧颤,如坠冰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孽障!” 老者目眦欲裂,不顾伤势加重,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罗盘之上。罗盘光芒再盛,终于将那“渊隙”门户压缩至一点,最终彻底闭合、消失。那片区域,只剩下普通的、略显扭曲的岩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寒意和灵魂层面的压抑感,证明着方才的惊险。
阵图光芒缓缓熄灭,罗盘也黯淡下来。废墟重归昏暗,只有地上几块发光石和玉佩的微光照明。
“咳咳咳……” 老者剧烈咳嗽,踉跄后退几步,靠在一根断柱上,脸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他看了一眼萧衍左肩,那里皮肤下,隐约有一道极淡的、扭动的黑线,正缓缓向心脉方向侵蚀。
“大意了……终究被它留下了一缕‘蚀痕’……” 老者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自责与疲惫。
萧衍牙关打颤,竭力运功抵抗体内那股疯狂蔓延的阴寒与恶意,艰难地看向老者:“前辈……您……到底是谁?这蚀痕……会怎样?”
老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颤巍巍地走到守门人骸骨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古老的大礼。然后,他才转过身,看着萧衍,眼神复杂至极,有欣慰,有痛惜,有沧桑,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老夫……姓穆,单名一个‘守’字。曾是上一代北境王,也就是你父王萧战麾下,天机阁的最后一任阁主,也是你父王托孤的……守陵人。”
穆守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向遥远过去:“十年了,衍儿。你父王料到自己可能遭逢不测,更料到萧烈必不容你,故在遇险前,将尚是幼童的你托付于我,并交予我这枚‘星钥玉佩’,言明唯有身负纯净萧氏星脉者,方可真正激发其能。他让我带你远走,隐姓埋名,待你成年,星脉觉醒,再告知你一切,助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那场所谓的‘叛乱’与‘追杀’,不过是萧烈为铲除你、掩盖弑兄罪行而布的局。我带着你东躲西藏,最终将你托付给一对绝对可靠的隐居夫妇抚养,本以为万无一失。岂料萧烈手段狠辣,竟还是找到了那处村庄……等我接到密报赶去,已只剩一片焦土。我寻了许久,只找到这枚被遗落火场边缘、沾了血的玉佩,以为你已罹难……”
穆守眼中闪过痛色:“直到近日,天机阁密室被触动的警报传来,我暗中调查,才发现当年那场大火中,竟有一少年幸存,且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追查当年‘真相’,矢志复仇……我便知道,定是你无疑。我一路暗中跟随,见你闯入密室,知你必见族谱,心神震动之际恐遭毒手,故一直潜伏在侧。那紫罗烟障,我本有解药,但察觉密室另有乾坤,想看看你是否能自行触发机关,找到这真正的‘秘库’与‘渊隙’……毕竟,这是你父王,也是历代北境王肩负的终极秘密之一。”
“只是没想到,‘影蚀’的侵蚀已如此之深,门扉松动至此……更没想到,你性子如此刚烈,竟欲引爆阵图,同归于尽……” 穆守看着萧衍,语气带着后怕与一丝赞赏,“不愧是你父王的儿子。”
萧衍听着这惊人的真相,心潮澎湃,父王慈爱的面容、穆守十年守护的艰辛、萧烈的狠毒狰狞、养父母的无辜惨死……种种情绪交织,最终都化为左肩那缕“蚀痕”传来的、冰冷的剧痛与侵蚀感。
“穆……穆老,” 他声音嘶哑,忍着寒意问,“这蚀痕……会如何?我会变成……门后的那些‘影子’吗?”
穆守神情凝重地摇头:“‘影蚀’之力,侵蚀的是‘存在’的本质。这缕蚀痕虽微,却如附骨之疽,会不断蚕食你的生机与神智,最终将你同化为‘影蚀’的眷属,或直接化为虚无。寻常手段,无法驱除。” 他顿了顿,看着萧衍渐渐灰败的脸色,话锋一转,“但,也非绝对无解。”
萧衍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解铃还须系铃人。‘影蚀’源自门扉之后,要彻底清除其影响,或许也需从门扉之后寻找答案。” 穆守的目光投向那已闭合的岩壁,又看向萧衍手中的玉佩,“此玉佩名为‘星钥’,乃远古守望者所留,是定位、稳定乃至短暂开启某些特殊‘通道’的钥匙,亦能一定程度上抵御虚空的侵蚀。你身负星脉,是使用它的最佳人选。你父王曾言,星钥或许指引着一条通往‘源初之地’的道路,那里可能有一线解决‘影蚀’乃至其他祸患的契机。”
“只是,‘门扉之后’的世界,凶险莫测,远超你我想象。这缕蚀痕,既是大患,或许……也是你进入彼方世界后,一份特殊的‘凭证’或‘感应’。” 穆守的语气充满不确定,这显然只是他的推测。
萧衍沉默了。前路依旧迷雾重重,甚至更加危险。不仅要面对人间的仇敌萧烈和北境大军,体内还埋下了“影蚀”的致命隐患,而现在,一个更加渺茫、可能十死无生的“门扉之后”的选择,又摆在了面前。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此地。” 穆守喘息稍定,服下一颗丹药,脸色好了一些,“铁狼卫虽被甩开,但萧烈既知此秘,必不会罢休。我们必须在他调集更多人手、甚至请动宫中那些老怪物之前,离开北境。”
他走到那面已闭合的岩壁前,仔细探查片刻,又以罗盘测算,最终指向废墟另一侧一条被坍塌石块半掩的狭窄缝隙:“从此处走,可绕开大部分已知河道,直达百里外的一处隐秘出口,位于北境与西荒的交界地带。出去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萧衍点点头,挣扎着站起。左肩的寒意如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时间的紧迫。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星钥玉佩,又看了一眼那面曾开启“渊隙”的岩壁,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前路是复仇,是求生,还是探索那不可知的“门扉之后”,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父王的期望,为了养父母和亲卫的仇恨,也为了……自己。
两人一前一后,钻入那条狭窄的缝隙,身影消失在废墟的昏暗之中。只留下守门人的骸骨,依旧静静倚坐在断柱旁,陪伴着这片重归寂静的古老遗迹,以及那被重新加固、却不知能维持多久的封印。
而此刻,天机阁外的山峰之间,铁狼卫的搜捕网正越收越紧,战争的号角,已然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