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残骸归程（1/2）

污浊、冰冷、充满腐臭与血腥的水流包裹着他们，如同溺亡的梦魇。身后，“毒牙”巢穴方向传来的惨叫、咀嚼、金属撕裂声，以及“清道夫”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透过水波，沉闷地敲打着耳膜，如同地狱的丧钟。每一次划水，都牵扯着伤口，消耗着所剩无几的体力。黑牙肩膀的伤口在污水中浸泡，传来灼烧般的刺痛，他能感觉到毒素在扩散。夜翼左臂的机械义肢进水短路，火花在浑浊的水中闪烁了两下，彻底熄灭，整条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曲微尘则感到灵魂深处传来阵阵空虚的刺痛，强行动用星火之力的后遗症开始显现，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们不敢停，甚至不敢回头。求生的本能和紧握在掌心那枚冰冷坚硬的金属方块，是他们唯一的支撑。肺部的空气在飞速消耗，黑暗的污水管道仿佛没有尽头。夜翼仅存的右臂机械性地划动，依靠着残存的导航本能和记忆，指引着方向。曲微尘将最后一丝灵识外放，如同盲人的探杖，勉强避开水中潜伏的、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滑腻而危险的小型掠食者。

就在窒息感即将淹没理智的刹那，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是他们来时穿过的那个水下管道出口！三人拼尽最后力气，手脚并用地挣扎出去，爬上另一侧相对干燥的平台，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干呕，吐出带着腥臭和铁锈味的污水。

短暂的喘息。远处巢穴的骚动声似乎被厚重的金属结构和污水阻隔，变得模糊不清，但谁也不敢保证“清道夫”的狂潮不会蔓延至此。黑牙撕下身上相对干净的布条，草草包扎肩膀，伤口已呈现不祥的紫黑色。夜翼尝试重启左臂义肢，毫无反应，内部线路估计已严重损坏。曲微尘盘膝坐下，强行进入浅层冥想，试图从近乎枯竭的丹田和受创的灵魂中压榨出一丝力量，哪怕只是缓解身体的疲惫和毒素的侵蚀。

“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区域。”夜翼喘息稍定，立刻观察四周，确认没有追兵或“清道夫”靠近的迹象，“原路返回风险太大，‘毒牙’溃散的暴徒和‘清道夫’都可能堵塞通道。我们需要找新的路。”

他强撑着站起身，借助义眼（尚能工作）的微光视觉和残存的方向感，观察着周围复杂的地形。这里是“污水区”的另一片边缘地带，与他们来时不同，更加靠近废墟的深层结构，管道和金属结构更加巨大、古老，锈蚀也更加严重，许多地方被坍塌的金属板和扭曲的梁架阻塞。

“看那里。”夜翼指向不远处一处被巨大管道和金属残骸半掩的、向上倾斜的狭窄缝隙，缝隙深处隐约有气流流动的微弱呜咽声，“有空气流动，可能通往上层结构，或者至少是相对干燥的通风管道。往上走，也许能避开大部分污水区和‘清道夫’的活跃带。”

没有更好的选择。三人互相搀扶着，再次踏上逃亡之路。缝隙狭窄而陡峭，布满了锋利的金属毛刺和湿滑的苔藓，攀爬极其艰难。黑牙几乎是用单臂在支撑自己和夜翼的部分重量，额头青筋暴起。曲微尘则依靠着微弱恢复的体力，在前面探路，用那截锈蚀的金属片清理障碍。每前进一步，都伴随着伤口的剧痛和体力的透支。

攀爬了不知多久，缝隙终于变得开阔，连接上了一条相对规整、但同样破败不堪的通风管道。管道直径约两米，内壁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霉味的尘埃，气流从上方吹来，带着一丝微弱的、不同于污水区腐臭的、干燥金属和尘埃的气息。这让他们精神一振。

“顺着气流方向走，应该能回到上层结构，靠近疤狼他们活动区域。”夜翼判断道。这至少是个希望。

管道内并非坦途。年久失修，许多地方坍塌堵塞，需要费力清理或寻找岔路。更危险的是，管道内栖息着一些适应了黑暗和气流环境的小型生物——主要是拳头大小、甲壳坚硬、口器锋利的“铁甲虱”，它们成群结队，依靠捕食管道中的真菌和误入的小型动物为生，对活物的血腥味极其敏感。三人身上残留的血腥味很快引来了这些小东西的袭击。

战斗短暂而残酷。在狭窄的管道内，闪避空间有限。黑牙挥舞短刀，夜翼用还能动的右臂和腿脚，曲微尘则以金属片和微弱的星火（仅能点燃少许，起到驱散和威慑作用）应对。铁甲虱如潮水般涌来，虽然个体威胁不大，但数量惊人，且甲壳坚硬，难以迅速杀死。一番苦战，三人身上又添了无数细小的伤口，才勉强杀散虫群，找到一处相对完好的通风口栅栏，撬开后钻了出去，来到一条相对宽敞的、布满了废弃管线和控制台的走廊。

这里似乎是某艘大型舰船或空间站的内部中层区域，风格与“毒牙”巢穴的粗陋杂乱不同，更加规整，但同样破败。标识牌上的文字早已模糊脱落，只有一些通用的安全符号还能勉强辨认。空气依旧污浊，但没有了污水的恶臭。重要的是，他们辨认出了部分结构特征，与来时疤狼提供的简陋地图上的某个标记点隐约吻合。

“方向对了，继续向上，应该能回到靠近疤狼地盘的‘中层缓冲区’。”夜翼喘着粗气，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左臂无力地垂着，脸色惨白如纸。连续的战斗、攀爬和伤势，让他这个重伤员濒临极限。黑牙也一屁股坐倒，独眼布满血丝，包扎伤口的布条已被血浸透。曲微尘状态稍好，但也是强弩之末，灵魂的刺痛一阵阵袭来。

“休息……十分钟。”曲微尘沙哑道，自己也靠墙坐下，闭目调息。必须恢复一点体力，否则就算回到疤狼那里，也没有谈判的筹码，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

短暂的寂静中，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声。疲惫、伤痛、以及刚刚经历的生死厮杀，让气氛沉郁。黑牙忽然低低地骂了一句，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不甘：“他娘的……老子在废土上跟辐射兽、跟掠夺者拼命，在深空里跟‘清扫者’的狗崽子对轰，都没这么憋屈过！被一群住在粪坑里的杂碎追得像狗一样！”

夜翼沉默，只是用还能动的右手，默默检查着腰间那枚从“毒牙”巢穴抢来的银白色金属方块。方块入手冰凉，非金非石，表面刻痕精密，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哑光。他尝试用残存的仪器功能扫描，但信号微弱，无法解析其内部结构和能量特征，只确认其材质异常坚固，且带有极其微弱的、非自然产生的能量残留。

“这东西……老瘸子那么想要，恐怕不只是‘有点用’那么简单。”夜翼沉声道，将方块递给曲微尘。

曲微尘接过，触手冰凉，但当她凝神感应时，眉心的星钥印记竟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近乎幻觉的悸动！这悸动转瞬即逝，却让她心头一震。这方块，难道和星钥有关？还是说，其上残留的能量，与“仲裁者”或“协议”有关？老瘸子要它做什么？

“不管它是什么，都是我们换取地图和信息的唯一筹码。”曲微尘将方块小心收起，看向两位同伴，“回到疤狼那里，交易完成，拿到地图，我们就立刻出发去找那‘古老大家伙’。此地不宜久留，‘毒牙’的残余和‘清道夫’的骚动，可能会引来更多麻烦。”

黑牙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恨恨道：“便宜那老家伙和疤脸狼了！等老子伤好了……”

“先活下去再说。”夜翼打断他，挣扎着站起身，“时间到了，走吧。血腥味可能会引来别的东西。”

三人再次启程，沿着破败的走廊，循着记忆和隐约的标识，向上层摸索。一路上更加小心，避开可能有动静的区域。途中又遭遇了几波小型的、类似于放大版蟑螂的变异昆虫和一只落单的、形如融化石像鬼的腐蚀性生物，都被他们凭借经验和残存武力艰难解决。伤势在加剧，体力在流失，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们。

终于，在经过数个岔路和一段危险的、地板塌陷的悬空走廊后，他们辨认出了熟悉的景物——堆积如山的生锈货柜、墙壁上那特有的、用不明颜料涂画的狰狞狼头标记（疤狼帮派的标志），以及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劣质燃料、汗臭和霉菌的气味。

他们回到了疤狼势力范围的边缘。

没有欢呼，只有更加深重的警惕。三人隐蔽在一堆废弃的金属支架后，仔细观察。之前离开时相对安静的这片区域，此刻气氛似乎有些不同。巡逻的暴徒身影多了，且行色匆匆，脸上带着紧张和警惕。远处疤狼和老瘸子所在的窝棚方向，隐约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但听不真切。

“情况不对。”夜翼低声道，“好像出了什么事。”

“管他什么事，把东西给那老瘸子，换到地图，咱们立刻走人！”黑牙咬牙道，他对这里毫无好感。

曲微尘沉吟片刻：“小心为上。我们先摸过去，看看情况。”

他们借助废墟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窝棚靠近。争吵声越来越清晰，是疤狼那粗哑的嗓门和一个更加苍老、阴冷的声音在争执。

“……必须交出去！‘铁罐头’的巡逻队越来越近！上次在东三区发现了它们的扫描信标！不交出‘贡品’，整个巢穴都要完蛋！”这是疤狼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恐惧和焦躁。

“交出去？交给谁？交给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拾骨者’？还是直接献给‘铁罐头’？有什么区别？都是死路一条！”苍老的声音反驳，是老瘸子，但语气比之前更加激动和尖锐，“那东西是我们唯一的筹码！唯一的！你懂什么！”

“筹码？屁的筹码！那玩意儿就是个灾星！自从你从那堆破烂里把它挖出来，我们就没安宁过！‘毒牙’那帮杂碎盯上它，‘拾骨者’也听到了风声，现在连‘铁罐头’都可能找上门！留着它，我们都得死！”疤狼低吼。

“短视！愚蠢！”老瘸子厉声道，“那是钥匙！是离开这个鬼地方的钥匙！是通往‘古老引擎’的凭证！你忘了祖辈的传说吗？忘了我们为什么被困在这个腐烂的坟场里等死吗？！”

“传说？传说顶个屁用！‘古老引擎’？那只是个疯子留下的呓语！就算它真的存在，谁见过？谁进去过？进去的都死了！疤狼，我警告你，别被这老疯子的胡话害死大家！我已经跟‘拾骨者’的人接触过了，他们愿意用三个月的食物、水和药品，换那个方块和这三个外来者的脑袋！”

“你敢！”老瘸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杀意。

窝棚外的曲微尘三人听得心中剧震！疤狼竟然暗中联系了另一股势力“拾骨者”，不仅要出卖金属方块，还要出卖他们！而老瘸子似乎坚信这方块是通往“古老引擎”（很可能就是他所指的“古老大家伙”）的钥匙，并且知道更多内情！

“我有什么不敢？老东西，你别以为仗着岁数大知道点破烂故事就能指手画脚！现在是我的人多！”疤狼的声音充满了威胁，“把那方块交出来！还有那三个外来者，他们肯定就在附近，跑不远！抓住他们，献给‘拾骨者’，我们还能有条活路！”

“休想！”老瘸子似乎掏出了武器，金属摩擦声响起。

眼看内讧一触即发。曲微尘心念电转，迅速做出决断。老瘸子知道更多关于“古老引擎”和方块的信息，且目前与他们目标一致。疤狼已不可信，且与“拾骨者”勾结，是巨大威胁。必须趁其内乱，控制局面！

“动手！制服疤狼，保住老瘸子！”曲微尘低喝一声，率先从藏身处冲出，直扑窝棚入口！黑牙和夜翼虽伤，但反应极快，紧随其后。

窝棚内，疤狼正带着两个心腹，手持粗陋的能量步枪和砍刀，逼向手持一截尖锐金属拐杖、挡在窝棚深处一个破烂箱子前的老瘸子。听到动静，疤狼猛地回头，看到冲进来的曲微尘三人，独眼一瞪，随即狞笑：“正好！自投罗网！给我……”

他话音未落，曲微尘已如猎豹般窜到近前，手中金属片化作一道寒光，直刺其咽喉！疤狼大惊，仓促举刀格挡，但他低估了曲微尘的速度和决绝。金属片擦着刀锋划过，在他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同时曲微尘合身撞入其怀中，肩肘狠狠顶在其胸口！

疤狼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他身旁两个心腹怒吼着举枪欲射，黑牙已如疯虎般扑到，独眼中凶光毕露，不顾肩伤，合身撞倒一人，另一人被夜翼用还能动的右臂掷出的、从地上捡起的锈蚀零件砸中面门，惨叫倒地。

战斗在狭小的窝棚内爆发，瞬间白热化。疤狼不愧是刀头舔血的悍匪，虽被突袭受伤，但凶性大发，挥刀狂砍。曲微尘身形灵动，在方寸之地闪转腾挪，金属片与砍刀交击，迸出火星。她伤势未愈，星火之力枯竭，全凭技巧和一股狠劲周旋。黑牙与那名心腹滚倒在地，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鲜血飞溅。夜翼则用右臂和腿脚，与另一名爬起的心腹缠斗，险象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