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晶骸之森（1/2）

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黑暗中野兽的瞳孔，死死锁定了他们。

那晶体怪物无声地伏低身躯，八条细长的晶体附肢微微撑地，口器裂开，露出细密的锯齿，散发着冰冷、无机质却又充满猎食本能的杀意。它没有立刻扑击，似乎在评估，在观察。其体表流淌的暗绿光晕与周围发光的菌林、晶簇交相辉映，却又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令人心悸的秩序感。

“是‘净化者’的残留物？还是这鬼地方自己长出来的东西？”黑牙低声咒骂，握紧锈蚀的金属片，独眼中凶光闪烁，尽管身体虚弱，但那股悍勇之气不减分毫。他将简易担架小心放下，横跨一步，与曲微尘并肩，隐隐护住身后昏迷的夜翼。

曲微尘脸色苍白，气息不稳，但眼神锐利如鹰。体内星火枯竭，灵识受创，但她对能量的感知依旧敏锐。这怪物散发的气息，与她之前在“逆溯坟场”感知到的、那种纯粹的、冰冷的“协议”秩序力场有些相似，却又驳杂许多，仿佛掺杂了某种……混乱的、属于此地的、带着腐朽与衰败意味的能量。它并非纯粹的“协议”造物，更像是被“协议”力量污染、又在此地特殊环境下产生畸变的产物，或者说……是“格式化”后残留的、失控的“清道夫”碎片？

“小心它的攻击方式，可能带有秩序侵蚀或能量干扰。”曲微尘强忍着头痛，压低声音提醒。她尝试调动体内那一缕微弱的混沌星火，灰金色的光芒在指尖明灭不定，勉强能形成一层稀薄的光晕。星钥印记沉寂，无法提供更多帮助。现在只能依靠最基本的战斗本能和这残存的力量。

晶体怪物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判定眼前的目标虚弱可欺。它细长的附肢猛地一蹬地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体却如同离弦之箭，化作一道幽绿的流光，直扑最前面的黑牙！速度之快，远超其笨拙的外表！

“来得好！”黑牙怒吼一声，不退反进，手中锈蚀的金属片带着呼啸的风声，迎头劈下！他战斗经验丰富，看出这怪物肢体纤细，或许关节是弱点。

铛——！

金属片与晶体附肢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火花四溅！黑牙只觉得手臂剧震，虎口发麻，那看似脆弱的晶体附肢竟坚硬异常！而怪物另一条附肢已如毒蝎摆尾，悄无声息地刺向他的肋下！

“滚开！”曲微尘强提一口气，身形一闪，虽步伐虚浮，但时机把握极准，指尖那缕微弱的灰金火星精准地点在刺来的附肢关节处！

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灰金火星与晶体附肢接触的刹那，那幽绿的光晕剧烈波动了一下，附肢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如同被灼烧的焦痕！混沌星火对秩序之力的湮灭特性，哪怕只有一丝，依旧有效！

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如同玻璃刮擦的嘶鸣，似乎吃痛，攻势一缓。黑牙趁机一脚踹在它纺锤形的躯体侧面，借力向后翻滚，与曲微尘拉开距离，脸色凝重。刚才那一下硬碰，让他清楚这怪物的力量和防御远超预估。

“它的关节和能量核心是弱点！但外壳太硬！我的火……太弱了！”曲微尘喘息道，刚才强行催动星火，让她经脉一阵抽痛。

怪物被激怒，幽绿光芒大盛，口器中喷出一股淡绿色的、带着刺鼻腥气的雾气，迅速弥漫开来！雾气所过之处，地面发光的菌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变黑，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毒雾！闭气！”曲微尘急喝，同时屏住呼吸，拉着黑牙向后急退。雾气蔓延很快，眼看就要笼罩躺在地上的夜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夜翼身下的地面，那些厚厚堆积的、散发着蓝色微光的菌丝落叶，突然无风自动，如同有生命般卷起，形成一层致密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屏障，将夜翼连同简易担架包裹在内！淡绿色的毒雾触及蓝色光晕，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被中和、消散了！

“什么？！”黑牙和曲微尘俱是一惊。这菌丝……在主动保护夜翼？

那晶体怪物似乎也愣了一下，幽绿的光芒闪烁不定，仿佛在疑惑。但随即，它变得更加狂暴，舍弃了夜翼，再次扑向曲微尘和黑牙，口中毒雾不断喷吐，附肢如同锋利的刀刃，疯狂刺击！

曲微尘和黑牙狼狈闪躲。曲微尘依靠残存的身法和时灵时不灵的星火干扰，艰难周旋。黑牙则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利用锈蚀金属片和周围粗大的晶簇、菌杆作为掩体，与怪物游斗，但他伤势不轻，动作远不如平时迅捷，很快身上就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划伤，伤口处传来麻痹和冰冷侵蚀感，显然是那晶体附肢带有某种能量毒素。

“这样下去不行！”黑牙咬牙，将一个扑来的附肢格开，火星四溅，手臂酸麻，“这玩意儿不知疲倦，我们耗不过它！”

曲微尘也心急如焚。夜翼昏迷不醒，急需稳定环境救治。他们两人状态极差，久战必死。必须想办法摆脱或击杀这怪物！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发光的菌林，奇异的晶簇，脚下柔软的菌丝……还有那自动保护夜翼的蓝色菌丝屏障……这里的环境，似乎并非完全死寂，这些发光的真菌和晶体，似乎拥有某种低级的、类似植物神经的反应，甚至……对“外来者”（晶体怪物）有排斥，对“伤者”（夜翼）有保护倾向？

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脑海。

“黑牙！把它引到那片最密的晶簇那里！”曲微尘一边躲避攻击，一边指向左前方一片格外高大、密集、晶体呈现暗紫色、彼此纠缠如同荆棘丛的区域。

“你想干什么？”黑牙不解，但出于信任，立刻照做，且战且退，向那片区域移动。

晶体怪物紧追不舍，毒雾和附肢攻击越发凌厉。

曲微尘则悄然绕到侧面，将体内仅存的所有混沌星火之力，不再用于攻击或防御，而是极度压缩、凝练，化作数十点细微如针尖的灰金色火星，然后猛地挥手，将这些火星精准地射向那片暗紫色晶簇的根部连接处，以及上方几块看似摇摇欲坠的巨大悬晶！

混沌星火那“湮灭”与“混乱”的特性，对高度秩序化的晶体结构有着天然的破坏力，哪怕力量微弱！

嗤嗤嗤——！

火星没入晶簇根部，没有爆炸，而是如同最强烈的腐蚀剂，瞬间破坏了其内部稳定的能量结构和物理连接！同时，上方被击中的悬晶也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轰隆隆——！

在怪物追着黑牙冲入晶簇下方的刹那，大片暗紫色的、尖锐的晶体，如同倒塌的塔楼，轰然砸落！将怪物连同周围大片区域都笼罩在内！

尘土混合着晶屑飞扬，菌林的蓝光都被遮蔽。怪物发出凄厉的嘶鸣，被无数沉重的晶体碎片埋在了下面，幽绿的光芒在碎晶下疯狂闪烁，挣扎着想要脱困。

“快走！它困不住多久！”曲微尘低喝，冲过去搀扶起踉跄的黑牙，又看了一眼被蓝色菌丝屏障保护的夜翼——屏障正在缓缓消散，菌丝仿佛耗尽了力量，重新瘫软下去。

两人来不及细究这奇异现象，抬起担架，用尽最后力气，朝着之前看好的、那处半埋地下的穹顶建筑遗迹拼命奔去。身后，晶体崩裂和怪物挣扎的声音不绝于耳，显然那陷阱只能拖延片刻。

数百米的距离，此刻却漫长得如同天堑。两人抬着担架，在松软湿滑的菌丝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肺部火辣辣地疼，伤口崩裂，鲜血渗出。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们。

终于，他们冲到了那穹顶建筑的入口前。入口是一个倾斜向下的、被发光的藤蔓和菌类半掩的甬道，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方。也顾不上里面有什么，两人抬着夜翼，一头钻了进去。

甬道内出乎意料的干燥，地面是某种光滑的、非金非石的材质，墙壁上残留着早已熄灭的、造型奇特的发光装置痕迹。空气中有股陈腐的尘土味，但比外面那甜腻的气息好闻些。深入了约二十米，拐过一个弯，确认入口处的光线已经照不进来，身后也没有怪物追击的声音，两人才力竭地瘫坐在地，剧烈喘息，几乎虚脱。

“暂……暂时安全了……”黑牙靠着冰冷的墙壁，撕下衣服下摆，胡乱包扎着伤口，脸色因失血和毒素而发青。

曲微尘也瘫坐着，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体内空空如也，灵魂层面的创伤阵阵抽痛。她看了一眼夜翼，还好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那蓝色菌丝的屏障似乎抵消了毒雾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