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摊丁入亩VS需求变更(1/2)

小满在朝堂推出“摊丁入亩”新税制,严党高呼“祖宗成法不可违”。

“时代变了,需求也得变,”小满冷笑,“不然就是技术债务——今天不还,明日加倍!”

严世蕃抛出“需求变更”扰乱数据,徐阶装和事佬建议暂缓。

小满却命人抬出陈年鱼鳞册,虫蛀霉烂的册页中,藏着严家百顷隐田铁证。

“看看你们的‘祖宗成法’!”册页霉屑在御前纷扬如雪,“技术债,该清算了。”

---

晨钟撞碎了紫禁城上凝结的寒气,沉闷的回音在层层叠叠的朱红宫墙间反复激荡。卯时三刻,奉天殿的金砖地面冰冷坚硬,文武百官按班肃立,低垂的眼皮下暗流汹涌。每一次朝会,都是无声的战场,今日更是如此。

小满立于御阶之下,身形在宽大的绯红官袍里显得有些单薄,但脊背挺得笔直,如同孤峰。袖中那份奏疏的棱角,隔着薄薄的春绸硌着他的手臂,也硌着他的决心。他深吸一口气,那股混合着陈旧木料、熏香和压抑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更添一股孤勇。

“启奏陛下,”小满的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击碎了殿内虚假的平静,“臣有本奏,为固国本、苏民困,请行‘摊丁入亩’之新税法!”

话音落,他清晰地将奏疏高举过顶,如同捧起一团亟待燎原的星火。

死寂。只有殿外呼啸而过的风,拍打着雕花槅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无数道目光,惊疑的、审视的、幸灾乐祸的、深藏不露的,齐刷刷钉在他身上,仿佛要将他刺穿。

“讲。”御座之上,皇帝的声音传来,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平静。

小满略略提高了声调,每一个字都力求清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现行税制,丁税、田赋分离,弊端丛生!无地、少地之丁户,因丁税沉重,或举家逃亡沦为流民,或卖儿鬻女家破人亡!而田连阡陌者,丁税分摊于佃户身上,负担反而轻微。此乃极大不公,动摇社稷根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勋贵重臣的面孔,清晰看到几缕藏不住的阴霾:“臣所请‘摊丁入亩’,即废除单独的人丁税,将原丁税银两总额,摊入天下田亩之中,随田赋一并征收!田多者多纳,田少者少纳,无田者不纳!此乃量能课税,藏富于民,方可解生民倒悬,亦可增朝廷岁入,实为一举两得之良策!”

“一派胡言!荒谬绝伦!”

一声苍老却极具穿透力的怒喝,如同惊雷炸响。严嵩排众而出,这位须发皆白的内阁首辅,此刻脸上再无平日的浑浊老态,只有被触犯根本利益的震怒和一种被精心包装过的“忠直”。他颤巍巍地朝着御座方向深深一揖,再转向小满时,目光如淬了毒的冰锥。

“陛下!祖宗成法,乃立国之本,治国之纲!《太祖宝训》有云:‘丁赋乃国朝定制,万世不易之规!’此乃太祖高皇帝钦定,煌煌祖训,岂容轻改?黄口小儿,安敢妄言更张,动摇国本?!” 严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悲壮,回荡在每一个角落,“祖宗之法若可随意变易,纲常何在?法度何存?此例一开,后患无穷!陛下明鉴!”

“祖宗成法?”小满猛地抬头,迎着严嵩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没有丝毫退让,“严阁老此言差矣!敢问阁老,太祖定鼎之时,天下丁口几何?田亩几何?赋役几何?如今百五十年过去,丁口繁衍何止数倍?田亩垦殖、赋役种类又增加了多少?彼时之法,尚能适应今日之需吗?”

他向前踏出一步,绯袍的袍角在冰冷的地砖上拂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的声音清朗有力,每一个字都像小锤敲在紧绷的鼓面上:

“时代变了!需求自然也要跟着变!这就好比工匠建房,百年前的图纸再好,能直接套在今日更高更大的楼阁上吗?若强行套用,根基不稳、梁柱错位,早晚有倾覆之危!此等因循守旧、抱残守缺,在吾辈看来,就是积累下了庞大的‘技术债务’!”

“技术债务?” 这个词如同一个生僻的咒语,让殿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嗡嗡议论声。连御座上的皇帝,身体也微微前倾,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正是!” 小满的目光锐利如电,扫过那些面露茫然或嗤之以鼻的面孔,“今日因循旧法,看似省事,实则如同借债度日,将本该解决的难题、本该调整的规制,一股脑地堆积、拖延下去!问题不会消失,只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拖得越久,将来要付出的代价——无论是民怨沸腾、流民四起,还是国库空虚、边备废弛——就越沉重,越难收拾!这就是‘技术债务’!今日不还,明日必叫你连本带利,加倍偿还!”

他最后几个字,斩钉截铁,带着金石之音,重重砸在寂静下来的大殿里。那股无形的压力,让一些原本打算附和严嵩的官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伶牙俐齿,巧言惑众!” 严世蕃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他排开身前的官员,踱步上前,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轻蔑与算计的笑容,目光却毒蛇般盯着小满。

“黄侍郎张口闭口‘时代需求’,动辄以‘技术债务’耸人听闻。然则,推行此等翻天覆地之新法,岂同儿戏?你口口声声‘摊丁入亩’利国利民,然则清丈天下田亩、重新核定赋额,此等浩大工程,耗费几何?耗时几何?期间吏治不清,豪强欺隐,胥吏上下其手,最终负担岂非又转嫁于小民?此等‘需求变更’,代价之大,风险之高,恐怕远甚于你口中那虚无缥缈的‘技术债务’吧?”

严世蕃不愧是严党智囊,一番话精准地戳中了新法推行的现实痛点和操作难点。他环视四周,声音带着蛊惑:“再者,黄侍郎所呈清丈田亩之初步数据,从何而来?短短时日,如何能遍查天下田土?此等仓促所得之数,可信度几何?若以此等不实之数为基推行新法,岂不是以天下为赌注,行险一搏?陛下!此非改革,实为祸国!”

“祸国”二字,被他咬得极重。殿内气氛瞬间更加压抑,连一些原本对摊丁入亩有所同情的中立官员,脸上也露出了犹疑之色。严世蕃抛出的“需求变更成本论”和“数据风险论”,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小满刚刚点燃的火苗上。

“严大人此言,亦不无道理。” 一个温和沉稳的声音适时响起。内阁次辅徐阶缓步出列,面容儒雅,带着一贯的忧国忧民之色。他先是对着御座一揖,然后看向小满,眼神中透着“长者”的劝诫与“务实”的考量。

“黄侍郎锐意革新,拳拳为国之心,老臣感佩。严大人所虑推行之艰、风险之大,亦是老成谋国之言。” 徐阶将“和事佬”的角色扮演得滴水不漏,“摊丁入亩,立意虽高,然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仓促推行,恐非善策。老臣愚见,不若……暂缓施行?”

他刻意停顿,让“暂缓”二字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

“陛下可下旨,着户部、工部、都察院及地方有司,详加勘议,反复推演,务求万全。待各方利弊权衡清楚,推行细则完备无缺,再行定夺,亦不为迟。此乃老成持重之道,既不失改革之志,又可规避无谓之风险,保社稷安稳。伏乞陛下圣裁。” 徐阶深深一躬,姿态放得极低,却将“拖”字诀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暂缓?往往就意味着搁置,意味着在各方角力中,新法最终胎死腹中。

严党官员中,已有人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小满孤立地站在大殿中央,仿佛被无形的壁垒围困。徐阶的“老成持重”像一层温柔的蛛网,意图将他连同新法一起包裹、窒息。

小满没有看徐阶,也没有看那些面露得色的严党。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投向丹陛之上那抹明黄的身影。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微微侧身,对着大殿门口的方向,沉声吩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压抑的空气:

“抬进来!”

三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