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迭代的智慧（1/2）

严党的覆灭，如同一场彻底的系统清理，搬走了压在大明政治生态之上最沉重的一块顽石。朝堂格局为之焕然，曾经被压抑、被排挤的革新力量开始崭露头角，李小满因其在扳倒严党过程中的关键作用以及无可替代的技术贡献，声望一时无两，俨然成为朝中新贵，嘉靖皇帝眼中的红人。然而，在这场看似辉煌的胜利之后，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如何在一片废墟之上，构建起稳固而高效的新秩序。

这一日，秋意已深，黄叶飘零。徐阶并未在内阁值房召见小满，而是将他请到了自己那座素雅中透着岁月沉淀的府邸书房。书房内，檀香袅袅，书卷盈架，与西山工坊那股铁与火的炽烈气息截然不同，这里弥漫的是一种沉淀了数十年风云变幻的静谧与深邃。

徐阶屏退了左右，亲自为小满斟了一杯热茶。他穿着寻常的居家的道袍，须发皆白，脸上带着一丝卸下重担后的疲惫，但那双阅尽世情的眼睛，却依旧锐利而清明。

“小满啊，”徐阶缓缓开口，声音平和，不似在朝堂上的那般沉稳有力，更像是一位长辈与子侄的闲谈，“严嵩父子这棵大树，总算是连根刨了。朝野上下，如今都看着你我，看着陛下，等着这新局面如何铺排。”

小满正襟危坐，恭敬回应：“全赖阁老运筹帷幄，陛下圣心独断，方能成此大功。如今百废待兴，正是推行新政、强国富民之时。” 他心中激荡，想着那本《军工技术手册》，想着未竟的“技术局”蓝图，想着如何将更多的现代知识应用于此世。

徐阶看着小满眼中那簇燃烧的、急于改变一切的火苗，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欣赏，也带着一丝过来人的了然与告诫。

“是啊，百废待兴。”徐阶轻轻吹开茶沫，呷了一口，“老夫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前。这未来的担子，终究要落在你们这些年轻人肩上。你，很好。有锐气，有实学，更难得的是，有一颗不为私利、真正想做事的心。”

他话锋微微一顿，目光变得深沉起来：“然而，小满，治国如同医病，病去如抽丝，更需调养。铲除了严党这‘恶疾’，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如何‘调养’，如何‘重构’，其中的分寸拿捏，比单纯的‘破坏’要难上千百倍。”

小满心神一凛，知道这位老成谋国的首辅，要传授他真正的“为官之道”、“治国之术”了。他凝神静听。

“你精于格物，善于‘重构’。”徐阶用了一个小满熟悉的词，“在你看来，若要改良一件复杂器械，譬如你那西山的高炉，是将其彻底拆毁，按照一张全新的、完美的图纸重造为好？还是在原有基础上，找出最关键的问题，逐一修正、替换部件，逐步提升其性能为上？”

小满沉吟片刻，答道：“回阁老，若条件允许，自然是一步到位、按照最优图纸重建最为理想。然现实中，往往受制于材料、工艺、工匠水平，以及……停产带来的巨大损失。故而，稳妥之法，多是循序渐进，先解决影响效率和安全的瓶颈，再图其他。此乃……迭代优化。”

“迭代……优化……”徐阶品味着这个词，眼中精光一闪，“说得好！正是此理！治国，亦是如此！”

他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格外郑重：“你以为，扳倒了严党，清除了积弊，便可大刀阔斧，将你心中那些宏大的蓝图，那些超越时代的‘新技术’、‘新制度’，一股脑地推行天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