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半分乾坤（2/2）

“刻标记是什么意思？”有年轻工匠问。

“就像给人发身份牌。”小满比喻道，“合格零件刻上工匠代号和检验日期，万一出了问题，可以追溯责任。”

工匠们哗然。这意味着每个人的工作都将被记录，好坏一目了然。

“这不是为难我们吗？”有人小声抱怨。

小满正色道：“这不是为难，是责任。我们制造的兵器，关系将士生死，国家安危。半分公差，就是生与死的界限。”

接下来的日子，军械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工坊被重新规划，按零件类型分区。每个区域都悬挂着该零件的标准图纸和公差要求。工匠们开始适应新的工作方式：先学习标准，再用模具辅助打造，最后用样板尺检验。

但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首周检验，不合格率高达七成。老工匠们尤其不适应，他们习惯了凭经验和手感，现在却被冰冷的样板尺评判。

“我打铁四十年，从没人说我的活不好！”周铁头因一批击锤底板全部不合格而大发雷霆，“这劳什子样板尺，根本不懂铁器特性！”

小满没有责备，而是亲自示范。他让周铁头按老方法打造一个零件，然后用样板尺检验，果然超出公差。

“周师傅手艺确实精湛，”小满承认，“但我们要的不是单个零件的精美，而是所有零件的一致性。”

他拿出十个周铁头打造的零件，放在一起比较：“你看，每个单独看都很好，但放在一起，尺寸差异明显。”

周铁头沉默地看着那些零件，第一次意识到问题的本质。

转变从第二周开始。工匠们逐渐掌握了控制公差的方法：使用统一的模具，控制火候和锤击力度，及时用样板尺校验...

不合格率降至五成，再到三成。

更有趣的是，工匠们开始自创“公差控制诀窍”。有人发现特定温度下铁料延展性最佳，易于控制尺寸；有人发明了辅助夹具，保证锤击力度均匀；还有人编了顺口溜帮助记忆公差标准：“半分之间，生死两重天；尺寸精准，沙场保平安...”

一个月期限将至时，军械局迎来了质变。

工坊内，工匠们不再是各自为政，而是有条不紊地分工协作。锻打声、检验声、刻标记声交织成一支奇特的交响曲。

验收日，戚继光亲自带队前来。张威随手从不同批次的火铳中拆下零件，尝试互换。结果令人惊喜：十个螺栓九个能完美互换，唯一一个稍紧的，轻轻打磨后也能使用。

“奇迹！”戚继光拿起一支组装好的火铳，仔细端详每一个零件上的小小刻印——工匠代号和检验日期。

“这是...”他好奇地问。

“回大帅，这是零件的‘身份证’。”周铁头如今已是标准化生产的坚定支持者，“有了它，哪个零件出了问题，一查便知。”

戚继光大为赞赏：“好个‘身份证’！如此一来，质量责任明晰，将士用着也放心。”

更让他惊喜的是，由于分工明确和标准化生产，火铳的制造成本反而下降了二成，生产效率提高了一倍。

“徐大人此法，实乃强军之本！”戚继光由衷赞叹。

小满谦逊回应：“这只是开始。下一步，我们要将标准化推广到火炮、战车等所有军械制造中。”

离开军械局时，戚继光对小满说：“徐大人，您可知道这‘半分公差’意味着什么？”

小满摇头。

“意味着战场上，我们的士兵不用因为一个小零件的损坏而失去武器；意味着后勤保障，可以只携带标准零件而非整支武器。”戚继光目光深远，“这半分之间，实乃乾坤之大。”

望着戚家军运走的一箱箱标准化的火铳零件，小满心生感慨：这看似微小的“半分”公差，正是古代手工业向近代工业迈进的关键一步。标准化的种子已经播下，终将开花结果。

工坊内，工匠们继续忙碌着。周铁头正在指导徒弟控制公差，口中念叨着：“记住，半分是天，半分是地，天地之间是咱们铁匠的良心...”

小满微微一笑，转身走向下一个需要革新的领域。工业革命的火种，正在这个东方古国悄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