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旱情(1/2)
长江在七月断了流。
往日奔腾的江水如今只剩下一道道狰狞的裂缝,像干涸的血管般横亘在河床上。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蹲在裂缝边缘,用木桶舀着底部浑浊的泥浆。岸边歪斜的木牌上,\汉口码头\四个字被晒得褪了色,半截埋在龟裂的土里。
\再往下挖三尺!\穿短褂的工头嘶哑着嗓子喊道,十几个壮劳力挥着铁锹,汗珠砸在滚烫的砂石上瞬间蒸发。
挖到第五丈深时,铁锹突然\铛\地撞上硬物。人们扒开浮土,露出半块青石板——是前朝立的镇水碑,上面\风调雨顺\四个字正在烈日下嘲讽般地反着光。
苏北的麦田里,老农周大福跪在田埂上,手里攥着把枯黄的麦穗。穗头轻飘飘的,搓开来只有两三粒干瘪的籽。
\三十年没见过这种年景......\他混浊的眼睛望向远处光秃秃的山丘。祖坟旁的百年老槐树上个礼拜枯死了,树皮被饥民剥得精光,露出惨白的树干。
儿媳妇抱着饿哭的孙子走过来:\爹,村东头老李家......\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知道了。\周大福从贴身的布袋里摸出最后一把小米,\熬稀饭去,别让孩子听见。\
隔壁传来锯木头的声音——是在打棺材。这月第七口了。
上海租界的米行前,人群从半夜就开始排队。
\今日糙米每石十二块大洋!\伙计刚挂出价牌就被烂菜叶砸了满脸。穿绸衫的粮商躲在铁栅栏后擦汗,腰间鼓囊囊的明显是手枪形状。
穿学生装的青年突然冲出来,举着《申报》怒吼:\汉口粮仓明明还有囤货!\报纸头条赫然是《奸商囤粮百万石,饿殍遍地无人问》。
巡捕房的警棍很快落下,混乱中有人被打落了牙,血滴在滚烫的柏油路上滋滋作响。街角阴影里,几个包着头巾的妇人正用金镯子换半袋发霉的碎米。
金陵女子大学的苗圃里,最后一株试验水稻枯死了。
林教授蹲在焦黄的稻株前,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停在\7月18日\——那之后,人工灌溉的井水也干了。
\教授!\助教举着电报冲进来,\南洋的秦氏商行回信了!\
皱巴巴的电报纸上只有寥寥数字:\稻种八百斤,走葡萄牙商船,半月抵沪。\
林教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沾着血丝。他望向窗外,操场边几个女生正用搪瓷碗分食一碗薄粥,勺子在碗底刮出刺耳的声响。
南京路的地下室里,烛火映着几张阴沉的脸。
\秦家这批粮要走赣江。\刀疤脸汉子在地图上画了条红线,\沿途二十二个哨卡,都得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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