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沉眠与回响（1/2）

“修——！！！”

凌薇薇的嘶喊在空旷的废墟中显得异常尖锐、绝望。她连滚爬地扑到修倒下的身体旁，颤抖的手指探向他的颈侧。

脉搏还在跳动，但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呼吸浅而急促，皮肤冰凉，额头上却渗出冰冷的汗珠。最触目惊心的是他后颈处——原本只是隐约浮现的“接口”暗痕，此刻像是被注入了墨汁，颜色变得深浓近黑，并且向四周蔓延出细密的、仿佛树根又像是电路图般的黑色纹路，纹路边缘还隐隐泛着一种古老而暗沉的暗红色光泽，正是那契约烙印最后融入的痕迹。

“不……不要……”凌薇薇的声音哽咽，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她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丝秩序之力，想要探查修的灵魂状况，但刚一凝神，剧烈的头痛和灵魂撕裂感就让她眼前发黑，差点也跟着晕过去。静默星尘的效果完全消失，数据化反噬如同无数冰冷的钢针在她意识深处搅动。

“凌薇薇！修！听到请回答！”通讯器里传来唯一心几乎破音的叫喊，伴随着急促奔跑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她和熊亚、严炎正在全速赶来。

凌薇薇死死咬着下唇，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脱下自己还算干净的外套，垫在修的头下，然后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她的手也在抖，但握得很用力，仿佛这样就能将生命力传递过去。

“坚持住……修，你答应过的……我们会一起回去……”她低声呢喃，声音破碎，视线模糊地落在修苍白却依旧平静的侧脸上。哪怕失去意识，他眉宇间似乎仍凝着一股不屈的坚韧。

仅仅几分钟后，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严炎率先冲进这片区域，手持一把闪烁着蓝光的奇异手枪，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残留威胁。熊亚紧随其后，背着一个硕大的医疗箱。最后是气喘吁吁的唯一心，她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的修和跪坐在旁边、摇摇欲坠的凌薇薇。

“让开！”唯一心几乎是用撞的扑到修身边，手中的便携式扫描仪瞬间启动，发出柔和的光幕笼罩住修全身。她的眼镜片上飞快流淌过瀑布般的数据流。

“生命体征不稳定，但暂无即刻生命危险。灵魂波动……异常低频，屏障强度异常增高，但内部有剧烈冲突迹象！”唯一心的语速快得像子弹，“那个融合了契约烙印的‘接口’正在高速进化，或者说……变异！它在主动加固修的自我灵魂屏障，似乎是在防御什么，但同时，它本身也在更深地嵌入他的意识底层，两者在对抗又……共生？见鬼，这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

熊亚迅速打开医疗箱，取出两支强效能量稳定剂，分别注射进修和凌薇薇的手臂。“先稳住基础生命系统。严炎，警戒范围扩大到两百米，有任何异常能量聚集，立刻报告。”

严炎点点头，身影一闪消失在废墟阴影中。

能量稳定剂注入，凌薇薇感觉冰冷的四肢恢复了一丝暖意，剧烈的头痛稍有缓解。她急切地问：“唯一心，修他……那个烙印融合，到底会怎么样？有没有办法分离？”

唯一心死死盯着扫描仪屏幕，脸色异常难看：“分离？现在那东西已经成了他灵魂结构的一部分，就像癌组织长进了关键器官，强行剥离等于杀了他。更麻烦的是，这个变异的‘接口’……不，现在或许该叫它‘契约-暗影复合印记’了，它表现出了极高的智能性和目的性。它加固灵魂屏障，很可能是为了防止修的意识在内外双重冲击下崩溃，或者……是为了防止被外部力量（比如暗影本尊，或者幽王城堡的后续追索）直接控制。但同时，它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持续的侵蚀和转化。修现在陷入的，是一种极深的、被迫的‘休眠’，他的意识很可能被拖入了灵魂最深处，正在与这个印记进行我们无法想象的拉锯战。”

她看向凌薇薇，眼神复杂：“而且，我刚才检测到，在印记融合完成的瞬间，有一股极其微弱、但位阶高得吓人的秩序波动，从你身上，准确说是从你的手环方向，也融入了修的体内，似乎抵消了一部分契约烙印最直接的‘债务追索’侵蚀。否则，他现在可能已经……”

秩序波动？手环？凌薇薇茫然地抬起左腕。“序”之手环此刻光华内敛，只余温润的触感，仿佛耗尽了力量。她想起最后时刻，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和“申请”的意念。

“是‘序’……它回应了我的请求？”凌薇薇心头涌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恐怕是的。但那点秩序之力，只是杯水车薪。”熊亚接口道，他正在布置一个小型的便携式隔离结界，将修和凌薇薇所在的区域笼罩起来，隔绝外界的规则探查。“我们现在必须立刻把你们带回据点深层治疗室。修需要最精密的生命维持和灵魂监测，你也需要紧急处理反噬创伤。这里不安全，暗影和幽王城堡的意志可能还在徘徊。”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修，身体忽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紧抿的唇边，溢出一缕极淡的、带着暗金色与灰黑色交织光点的血丝。

“灵魂冲突加剧！”唯一心惊叫，扫描仪上的波形剧烈跳动。她立刻从医疗箱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的水晶片，轻轻贴在修的眉心。“‘静魂星髓’，希望能帮他稳定住意识层面的风暴。”

水晶片亮起柔和的星光，修的抽搐缓缓平复，但眉心却紧紧蹙起，仿佛在沉睡中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凌薇薇的心揪成一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严炎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一丝紧绷：“外围暂无异常能量聚集，但……感觉不太对。太安静了。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按说会吸引来不少‘东西’，不管是魔物还是铜时空本土的怪异，但现在什么都没有。就像……它们都在害怕，或者在等待什么。”

熊亚面色凝重：“可能是被更高位阶的存在气息震慑了。契约执行体最后崩散时，那古老契约和幽王的气息有过短暂爆发。也可能……暗影在观察，在评估这次‘测试’的最终数据，暂时收束了所有力量。”

“不管怎样，必须马上转移。”唯一心做出决断，“熊亚，你和我用浮空担架搬运修。严炎，你负责保护凌薇薇。我们走备用路线c，直接进入据点深层医疗区。”

浮空担架从熊亚的医疗箱中弹出，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唯一心和熊亚小心翼翼地将修转移上去。凌薇薇在严炎的搀扶下勉强站起，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视线仍牢牢锁定在修苍白的脸上。

撤离很顺利。备用路线c隐藏得更深，沿途甚至有恶女团预先设置的干扰符文和空间折曲点，能有效掩盖踪迹。大约二十分钟后，他们通过一道隐蔽的金属升降梯，进入了位于地底深处的、恶女团真正的核心据点之一——一间充满未来科技感与异能符文融合风格的医疗室。

洁白的墙壁，无声运转的精密仪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安抚心神的草药与能量混合气息。修被安置在房间中央一个类似休眠舱的装置中，无数细小的探针和能量导管自动连接到他身体的关键部位和几个主要的异能节点，更有一道柔和的光柱笼罩他的头部，持续监测灵魂波动。

凌薇薇则被扶到旁边的治疗椅上，一套轻便的生命维持和神经安抚系统开始工作。她身上的擦伤和能量灼伤被快速处理，数据化反噬也被特殊的药剂和能量场暂时压制，但灵魂的疲惫和透支感依旧沉重。

唯一心已经脱掉研究服，换上无菌操作服，站在主控台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操作，调动整个医疗室的算力，对修进行全身扫描和深度分析。熊亚在一旁辅助，处理着海量涌出的数据。

严炎守在医疗室唯一的入口处，背靠着金属门，闭目养神，但耳朵微微颤动，感知着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只有仪器轻微的嗡鸣和唯一心偶尔低声念出的专业术语。

良久，唯一心长长吐出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初步诊断结果。”她转过身，看向勉强撑着精神、眼巴巴望着她的凌薇薇，声音带着疲惫，“修的生命体征在‘静魂星髓’和医疗舱的辅助下，已经基本稳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他的意识活动降低到了最低阈值，处于一种深度自我保护性的‘沉眠’状态。这种状态类似于某些高等异能者在遭受不可逆灵魂创伤时，身体本能触发的‘龟息’或‘涅盘’现象，目的是最大限度保存核心意识，等待修复契机。”

“他……什么时候能醒？”凌薇薇声音干涩。

“不知道。”唯一心回答得很直接，“这取决于他灵魂深处，与那个‘契约-暗影复合印记’的对抗结果，以及我们能否从外部提供有效的帮助。好消息是，正如我之前猜测，那个变异的印记，目前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主动侵蚀或控制修意识的倾向，反而像是在……‘加固’和‘改造’他的灵魂结构，以容纳两种截然不同的高位格力量烙印——暗影的‘接口’和古老契约的‘债务’。这过程极其凶险，但若能成功……修的灵魂本质可能会发生某种难以预测的‘进化’或‘异化’。”

她顿了顿，调出一幅复杂的灵魂结构模拟图，指着其中几处闪烁的光点：“看这里，还有这里……这些是修自身意识最核心的‘锚点’。那个复合印记的力量，正在这些锚点周围构建极其复杂的防御和过滤层。同时，我也检测到了你手环留下的那丝高阶秩序之力，它非常微弱，却像一颗种子，嵌入了其中一个核心锚点附近，似乎在……提供某种‘规则庇护’或‘平衡支点’。”

凌薇薇看着屏幕上那些光点，仿佛看到了修在无边黑暗中孤独战斗的身影。她握紧拳头：“我能做什么？怎么帮他？”

唯一心沉默了几秒，看向凌薇薇手腕上的“序”之手环。

“你的手环，是关键。它代表的‘秩序权限’，很可能高于那个古老契约。但它似乎受限于某种规则，或者不完整，无法主动发挥全部力量。你最后的‘申请’得到了回应，证明你可以与它沟通。”唯一心推了推眼镜，“你需要尝试更深入、更主动地沟通它，理解它的运作机制，甚至……尝试从它那里，获得更具体的、能够帮助修稳定灵魂冲突的‘秩序律令’或者‘平衡公式’。这很难，很抽象，甚至可能有危险，但或许是打破僵局的一个方向。”

沟通“序”……凌薇薇低头看着手环。之前那些涌入脑海的碎片画面和声音，此刻已经变得非常模糊，只剩下一种朦胧的“宏大”与“遥远”感。

“另外，”熊亚补充道，“我们需要弄清楚那个古老契约的具体内容和源头。‘幽王城堡’体系与这种‘债务收割’契约的关系，以及为什么修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标记。这可能需要查阅铜时空最古老、最禁忌的记载，甚至……可能需要接触一些了解‘城堡’内情的、危险的存在。”他看向严炎。

严炎睁眼，眉头紧锁：“你是说……那些藏在历史夹缝里的‘老古董’？或者城堡外围的‘徘徊者’？跟他们打交道，可不比对付魔物轻松。”

“但可能是必要的。”熊亚坚持，“了解敌人，才能找到弱点。而且，暗影利用了这个契约，我们更需要知道，它还可能利用铜时空哪些‘古老伤口’。”

凌薇薇听着他们的讨论，思绪却在另一个方向飘移。她想起了修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向她的眼神。那里面除了沉重的枷锁感，似乎还有一丝……别的什么。是嘱托？是未尽之言？还是……

忽然，她腕间的“序”之手环，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圈极其微弱的金色涟漪。

与此同时，医疗舱内，修的身体也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眉心处，“静魂星髓”的水晶片内部，一缕极其细微的、纯白中带着一丝金色的光芒，如同游鱼般闪过，瞬间又消失不见。

主控台的屏幕，修的灵魂波动图谱上，一个原本平稳近乎直线的波段，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但尖锐的凸起，随后又恢复了沉寂。

“刚才那是……”唯一心立刻调取数据，放大那个凸起波段，“一次高强度的意识活动！虽然转瞬即逝，但强度远超普通梦境！修的意识在沉眠中，有过一次剧烈的‘挣扎’或‘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