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夜鸦衔烛,声动危楼(2/2)

笼中栖着一只通体乌羽的寒鸦,左爪系着一枚微型竹管,内藏一段加密音波——一段用特殊频率录制的战鼓节奏,模拟的是易京失守时的警讯鼓点。

此鸦名为“衔烛”,因其总在最黑暗时刻,带来“光明”般的虚假信息。

它不会飞向战场,而是落在城南一座废弃钟楼之上,待黎明前三刻,发出那段足以让守军精神崩溃的鼓声。

“去吧。”苏晴打开笼门。

夜鸦振翅而起,融入浓云深处,宛如一颗滑落夜幕的墨星。

张合策马立于山脊,身后五百白骑隐于林间,人衔枚,马裹嘴,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他望着远方易京方向,眉头紧锁。

“主公为何定在此时动手?”副将低声问,“风未止,雨欲来,不利于火攻。”

张合摇头:“你不懂赵子龙。”

他曾在北疆练兵十年,深知天时地利之人算不过百里。

可赵云不同——他算的不是风,是气流;不是火,是热压差;不是兵,是人心溃散的临界点。

“他选这个时候,是因为敌人最‘信’的时候。”张合低声道,“你以为安全,其实早已暴露;你以为坚固,其实根基已腐。”

话音未落,远处忽有一声短促鹰唳。

那是信号——夜鸦已入城。

张合抬手,掌心握拳。

五百骑兵同时按住刀柄,静默如石。

只待主战火起,他们便是斩向咽喉的第一把刀。

寅时二刻,三百死士沿干涸河道匍匐前进。

他们身披黑鳞软甲,面覆轻纱,腰间挂满火油弹与绳钩。

每人肩扛一具青铜喷火筒,筒身缠绕湿麻布以防意外引燃。

赵云走在这支队伍最前方。

他没有骑马,也没有披甲,仅着一袭深色劲装,腰悬龙胆枪,步伐稳健如丈量大地。

河水早已枯竭,河床裸露,碎石硌脚。

但这条路,是他亲自勘察七次后选定的唯一通道——既能避开关卡耳目,又能借地形遮蔽热气流,使“天听”无法通过体温波动捕捉踪迹。

“还有三里。”周仓低声道,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赵云点头,抬手示意全军暂停。

他取出怀中一枚陶哨,轻轻吹响。

哨音极短,如夜虫轻鸣。

片刻后,左侧坡上传来两声蝉叫回应。

是刘老派来的技术监军,确认喷火筒密封完好,燃料稳定。

赵云这才继续前行。

他的脑海中,万象天工仍在运转:

【距离目标:2.8里】

【当前风速:0.3米\/秒(东南偏东)】

【地表温度:14.7c】

【预计抵达时间:寅末】

【最佳点火窗口:卯初一刻前】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突然,前方一名士兵踉跄了一下,脚下碎石滚落河岸,发出轻微声响。

赵云眼神一凛,瞬间出手——左手疾探,稳稳扶住那人肩头;右手食指竖唇前,目光扫过全军。

三百人立刻伏地,屏息凝神。

数息之后,确认无异动,队伍才继续前行。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一战,不只是为了胜利。

是为了终结一个时代

公孙瓒独坐高楼,手中酒杯微颤。

他本不该失眠。

可这几日,总觉得耳边有鼓声,若有若无,像是从地底传来。

白天,他斩了两个报凶兆的术士;夜里,又听见窗外鸦啼凄厉,抬头却不见影。

“将军,该歇息了。”亲卫劝道。

“等等。”他摆手,“再等一会儿。”

他总觉得,今夜不同寻常。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遥远的南城墙方向,竟传来三声沉闷鼓响。

非晨鼓,非警钟,更像是某种祭祀用的丧鼓。

亲卫脸色骤变:“谁敢擅击鼓?!”

“去看看。”公孙瓒皱眉。

然而,还没等亲卫出门,第二波鼓声又起——这次来自西城!

紧接着,东城、北城,接连响起同样的节奏!

四面皆鼓,声声相和,宛如送葬之乐。

“不可能!”公孙瓒猛地站起,“四门守将皆受我严令,未经许可不得击鼓!”

他冲到窗前,望向城内——

只见各处街角已有士兵慌乱奔走,百姓惊呼开门,火把乱晃。

有人高喊:“敌袭!敌袭!”

有人哭嚎:“南门破了!”

更有疯癫道士披发狂奔:“天罚降矣!焚城之火将至!”

混乱如瘟疫般蔓延。

而真正的火焰,还未点燃。

寅末卯初,风止。

三百死士悄无声息攀上土墙,如同幽灵降临。

赵云一跃落地,轻若落叶。

眼前是一排低矮院落,百余陶瓮整齐堆放,表面泛着油腻光泽,气味刺鼻。

守卒仅有三十人,此刻正围炉取暖,浑然不觉死神已至。

“周仓。”赵云低声。

“在。”

“第一组,布置火油弹,覆盖外围;第二组,架设喷火筒,瞄准主库;第三组,切断水源,封锁后门。”

命令下达,众人迅速行动。

十具喷火筒呈扇形展开,青铜喉管对准油桶密集区。

压缩气囊充盈,导火索缠绕防潮蜡纸,只待一点火星。

赵云亲自检查最后一具装置。

他取出火折,却没有立即点燃。

而是抬头望天。

乌云裂开一丝缝隙,露出一抹鱼肚白。

正是静火窗口开启之时。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如雷霆贯耳:

“点火。”

刹那间,十道烈焰喷涌而出!

丈余长的火舌撕裂黑夜,狠狠砸向油桶群——

轰!!!

第一声爆炸震彻大地!

火焰如巨蟒腾空,瞬间吞噬半个院落。

高温冲击波撞上土墙,裂缝如蛛网蔓延。

接着是第二响、第三响……连锁爆炸接连不断,火球冲天而起,照亮整座易京!

浓烟滚滚,顺地势沿夯土坡直扑主营粮仓!

“跑!”赵云一声令下,三百死士迅速撤离。

而在他们身后,整片东南区域已化为炼狱火海。

火光照亮了赵云的脸——冷峻、平静,却又带着一丝近乎神性的威严。

更是公孙瓒的信念、权威、以及整个幽州霸业的根基。

大火持续燃烧了整整两个时辰。

粮仓引燃,军械库殉爆,西营因误判敌情提前撤防,被张合率白骑长驱直入,斩将夺旗。

关靖试图组织反击,却被自己人误认为奸细,在混乱中被乱刀砍死。

公孙瓒退守中楼,四顾茫然。

当他终于意识到这场灾难始于一处小小的油库时,一切都已太迟。

晨光微露,映照焦土废墟。

赵云立于城外高地,望着那座曾经不可一世的坚城,如今浓烟蔽日,哀嚎遍野。

闻人芷悄然走到他身旁,递上一碗热汤。

“你做到了。”她说。

赵云接过碗,却没有喝。

他望着远方,声音轻得像风:

“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第一把火。”

春雷终于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可有些火,一旦点燃,便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