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茶凉了,话还在烧(2/2)

远处高台上,一张木案静静摆放,四周空旷,唯有新垦的田垄环绕如环。

风拂过未耕之土,带着春泥的气息。

仿佛,正在等待第一个登台的声音。

(续)

晨雾尚未散尽,垦荒营外的空地已人头攒动。

粗木搭起的高台沐浴在初升的日光中,四角飘着素白布幡,上书“月旦讲坛”四个大字,笔力遒劲,出自沮授之手。

百姓从十里八乡赶来,有的席地而坐,有的站在田埂上踮脚张望,连树梢都攀着几个半大孩童。

饭香混着泥土气息在风中浮动——有人带了冷饭团,舍不得走,索性边吃边听。

赵云立于台侧暗影处,一袭青袍未着铠甲,目光却如刀锋扫过人群。

他没有登台,今日不是他发声之时。

真正的力量,不在于一人之言,而在于让思想如种子落地生根。

鼓声三响,沮授缓步登台。

这位儒雅中带着铁骨的谋士抚须开讲:“诸位可知,为何豪强占地万亩,而良田荒芜、饥民遍野?非天灾也,乃人祸。”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今我主政云州,首推‘限田均产’,非为夺富济贫,实为强国固本。田归耕者,则仓廪实;仓廪实,则兵可练、学可兴、城可守。”

台下静得落针可闻。

有人低头用炭条在破纸上记下“强国固本”四字,反复描摹,仿佛要把这四个字刻进骨头里。

紧接着,黄忠提弓上台。

他虽年过五旬,背脊仍挺如松柏。

他将一张铁胎弓重重搁在案上,声若洪钟:“老夫行走江湖数十载,见过太多官兵劫民如寇,贼匪反施恩义!可赵将军治下,军卒与农夫同井饮水,伤兵由村医救治,战时征调,必以工偿之!此谓‘军民一体’——兵为民护,民养兵战,方能御外敌、安社稷!”

说到激动处,他猛然拉弦,箭啸破空,钉入百步外草靶正心。

围观者齐声惊呼,旋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最后登场的是刘老。

他颤巍巍捧出一块灰黑色砖石,往台上一摔,竟毫发无损;再取一块夯土对比,轻轻一砸便碎成数片。

“此物名‘水泥’,以石灰、黏土煅烧而成,加水自凝。将军说,来年修渠筑路,皆以此代土石。千年不塌,万雨不侵!”他顿了顿,眼中泛光,“老朽一辈子敲石头,从未想过……匠人也能为国铸基业。”

台下一片嗡然。

一个少年攥紧手中笔记,喃喃道:“原来读书、种地、打铁……都能报国?”

赵云远远望着,心中微澜起伏。

讲坛终了,夕阳熔金。

人群缓缓散去,仍有无数低语在风中交织:“科举……真能让咱们的孩子做官?”“算学也能考?那我家阿崽背得九九表,岂不是有出路了?”

就在此时,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儒生拄杖而来,步履踉跄,直趋台前。

他双膝一软,扑倒在泥地上,老泪纵横:“将军……老朽教书四十年,门下寒门子弟数十,皆因无荫无财,终生不得入仕……您……您真愿开此先河?”

赵云上前一步,亲自扶起老人,声音沉稳如山:“不止愿,还要考。”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帛卷,展开于暮色之中——《科举试目草案》赫然在目。

算学、农政、律法三科并列,摒弃诗赋虚文,专重实务经世。

“明年春,就在云州城,开第一场。”

老人颤抖着双手抚摸那几行字,忽然伏地叩首,额头触土,一声、两声、三声……久久不起。

远处城楼阴影里,一道身影伫立良久。

耿武指节发白,掌中砚台早已碎裂,墨汁顺着手缝滴落在砖石上,像极了将要迸裂的血痕。

“此子不除……冀州必失。”他咬牙切齿,眸底燃着森寒怒火,“你以为设个讲坛、耍点巧言,就能动摇根基?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