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炉火照不亮的,我来点灯(2/2)

他以现代工程思维,制定了严格的“标准化”生产流程。

“枪杆,白蜡木,长六尺二寸,火烤浸油,确保韧性与防腐。”

“枪头,统一为三棱锥形破甲样式,中起铁脊,增强抗弯折能力,统一配重三斤四两。”

“皮甲,以鞣制牛皮为底,内嵌三百六十片统一规格的薄铁片,以铜钉铆接,前后分片,肩带可调。”

每一项都有明确的尺寸、重量和工艺要求,确保每一件成品都几乎一模一样。

工匠们从未见过如此“死板”的要求,但出于对赵云和新炉的敬畏,他们一丝不苟地执行着。

三日后,第一批成品完成。

周仓亲自试装,他穿上那套重量不足官制铁甲一半的铆接皮甲,手持新式铁枪,在校场上连续冲刺、劈砍、突刺,一整套动作下来,大汗淋漓,但皮甲无一处开裂,枪头在连续刺穿三层叠放的松木盾后,依旧寒光凛冽,锋刃无损。

“痛快!”周仓将长枪拄地,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将军,穿着这甲,俺感觉能跑出十里地再上阵杀敌!”

然而,革新的道路从不平坦。

深夜,负责看守新作坊的兵卒闻到一股焦糊味,循味找去,发现外围堆放木料的柴堆竟无故冒起浓烟。

幸亏发现及时,众人合力扑救,才未酿成大火。

赵云闻讯赶来时,火已熄灭。

他没有去询问当值兵卒,而是径直走到那堆烧焦的木料前,蹲下身,捻起一把灰烬凑到鼻尖轻嗅。

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油脂味钻入鼻腔。

桐油。

常用于木料防水,燃点低,是极佳的助燃剂。

这绝非自然起火。

他眸光一冷,站起身,对身旁的裴元绍低声吩咐了几句。

裴元绍会意,立刻带人隐入黑暗。

次日,一辆给县城各家铺子送焦炭的牛车如常出发。

只是这一次,它的轮轴处被裴元绍悄悄涂上了一层混了细沙的牛油。

车辙印在清晨的薄霜上,格外清晰。

那印记一路延伸,最终停在了城西最大的一家铁匠铺——孙财的“孙记铁铺”后门。

与此同时,闻人芷的情报网也传来消息:孙财昨夜在县城最好的酒楼大摆筵席,宴请县衙的一名主簿文书。

席间,孙财醉后狂言:“那刘老头要是敢帮那个泥腿子将军铸器,断了他吃饭的生意,老子就真断了他的双手!”

赵云听完汇报,脸上浮现一丝冰冷的笑容。

“我不是反贼。”他望着远处孙记铁铺的方向,声音平静却带着彻骨的寒意,“我是他们好日子的终结者。”

又三日后。常山县衙。

赵云一身布衣,未带兵卒,亲手提着一支崭新的铁枪和一副叠好的铆接皮甲,前来拜见县令王邑。

公堂之上,当着王邑和一众县衙官吏的面,赵云将铁枪交给一名衙役。

那衙役使出全力,一枪刺出,“噗噗噗”三声闷响,长枪竟连续洞穿了三面叠在一起的硬木盾牌,而枪身只是微微弯曲,随即弹回笔直,枪尖完好无损。

接着,他又让一名身材最魁梧的壮汉衙役,手持钝斧,对着披在木桩上的皮甲猛砍十下。

斧落之处,甲片凹陷,却无一处被劈开。

满堂皆惊。

县令王邑霍然从座位上站起,疾步走下堂来,难以置信地抚摸着那副皮甲上密集的斧痕:“此等利器,此等坚甲……子龙,这是从何而来?莫非是州府新拨的军械?”

“回县尊,”赵云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皆出自常山本地匠人之手。卑职只是斗胆,略微改动了熔炉样式,并加了些焦炭助燃,便可量产。”

王邑震惊之余,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与渴望的光芒。

若能将常山县兵尽数换装此等装备……

他正要追问,堂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裴元绍提着两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蒙面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往地上一扔。

“将军!幸不辱命,纵火的贼人抓到了!”

裴元绍从其中一人怀中搜出一本小小的账册,呈给王邑:“县尊请看,这是孙财贿赂衙门中人,意图垄断县内铁器生意的账本!”

王邑脸色铁青,一把夺过账本,越看手抖得越厉害。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怒吼道:“好个孙财!囤积居奇,贿赂官吏,还敢纵火行凶,毁我常山治安,坏良匠生计!来人!即刻查封孙记铁铺,孙财本人罚没半年税赋,闭门思过三月!”

处理完孙财,王邑的目光重新回到赵云身上,神色复杂。

赵云再次躬身一揖:“县尊,孙财之流,利欲熏心,不堪大用。卑职斗胆,愿代为管理城西新作坊,所得器械,除装备乡勇外,优先供给县兵操练,分文不取,只求县尊能允卑职征用城外荒地,以安顿流民。”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

王邑沉吟片刻,终于重重点了点头:“准了!”

归途中,夕阳将赵云的身影拉得颀长。

他回望县衙,又望向远处那座已初具规模的作坊,那里,炉火彻夜不熄。

他低声自语:“这才刚刚开始。”

夜色中,那座刚刚被王邑亲笔题写了“常山兵工坊”牌匾的院落,灯火通明如昼。

刘老和他精挑细选出的三十名铁匠,神情肃穆地站立在新建成的三座反射炉前,炉火映红了他们饱经风霜的脸庞。

他们是常山手艺最好的匠人,此刻却像初入学的蒙童,等待着那位年轻将军的训示。

赵云迈步走入工坊大门,迎向那三十双混杂着敬畏、期待与忐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