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口技之诡(2/2)
“王庆!”宋慈声如寒冰,“你还有何话说!你杀害徐震之后,听到张华去而复返,生怕事情败露,来不及从门口离开,便仓皇跳窗而逃!却留下了这无法抹去的罪证!”
“我……我……”王庆浑身剧震,最后的心理防线在物证、动机、能力证据的三重夹击下,终于彻底崩溃。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脸上那层面具般的平静彻底碎裂,露出了其下扭曲、绝望而又带着一丝疯狂的真容。
他忽然不再辩解,而是抬起头,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宋慈,声音嘶哑地笑了起来:“呵呵……哈哈哈……没错!是我杀的!徐震那个老匹夫,他该死!”
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卑微,不再掩饰,眼中燃烧着怨毒与一种扭曲的“正义感”。
“宋大人,您可知这皇宫是什么地方?”王庆的声音带着一种宣泄般的激动,“是锦绣地狱!是藏污纳垢之所!表面上光鲜亮丽,实则处处算计,人人都在争权夺利,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没有人情,只有利用!没有人性,只有贪婪!”
他挥舞着手臂,状若癫狂:“我贪墨?是!我是贪了!可那些钱,有多少是真正用在了修缮上?层层克扣,雁过拔毛!我不拿,别人也会拿!与其让他们拿去挥霍,我拿来……我拿来还能做点实事!”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
“你做什么实事?”宋冷冷地问。
王庆猛地挺直身子,脸上泛起一种异样的潮红,声音也提高了八度:“我希望改变这个地方!我希望这北迎阁,能成为真正的‘北迎’之阁!而不是整天用来宴请那些趾高气扬的辽狗!朝廷应该想着如何北伐,如何收复故土,如何把北边的汉人接回家!而不是在这里歌舞升平,苟且偷安!我憎恶这个地方!憎恶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慷慨陈词,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悲情的、心怀家国的反抗者。
然而,宋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他这层自我粉饰的外壳。等王庆的激动稍稍平复,宋慈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与嘲讽:
“王庆,如果你真是如你自己所说的这般,心怀家国,憎恶腐败,那或许还值得几分‘敬佩’。”
他话锋一转,如同利刃出鞘,直刺核心:“可你真是这样吗?你私吞修缮款项,中饱私囊,这在徐震的记事本上写得一清二楚!你刚才的慷慨激昂,不过是你为自己丑陋罪行披上的一层华丽外衣!你憎恶的不是腐败,而是自己没能独占其利!你所谓的‘实事’,不过是掩盖你贪婪本性的借口!”
宋慈拿起那本记事本,重重摔在王庆面前:“看看这些数字!这些被你吞噬的民脂民膏!你可曾有一分一毫,用在你所鼓吹的‘北伐’、‘接回北边汉人’之上?没有!你只是在用家国大义,来粉饰你那颗卑劣贪婪的心!你若真有此心,又何必等到罪行败露,杀人灭口之后,才来高谈阔论?!”
这一番话,如同剥皮抽筋,将王庆所有的伪装撕得粉碎,露出了下面那个丑陋、自私、残忍的真实灵魂。
王庆脸上的潮红瞬间褪去,变得惨白如纸。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精心构筑的、连自己都快信以为真的悲情面具,在宋慈犀利的言辞和铁一般的证据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他所有的“大义”,都成了讽刺他自己卑劣行径的笑话。
他瘫在地上,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眼神空洞,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被人看穿一切后的颓然。
“说吧,”宋慈坐回案后,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你是如何杀害徐震的?一五一十,从实招来。莫要再让你的私欲,玷污了那些真正心怀家国之人。”
王庆抬起头,看着宋慈那洞悉一切的目光,知道自己再无任何侥幸。他惨然一笑,终于放弃了所有抵抗,开始了他的供述。那充满诡辩与伪装的口技,此刻,只能用来陈述一桩冰冷而残酷的谋杀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