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又起青萍(1/2)

夜色如墨,将青州城紧紧包裹。宋慈回到客栈,并未立刻歇息。他紧闭门窗,就着昏黄的油灯,将日间采集的泥土样本与那深褐色污渍置于白绢之上,仔细检视。银针探入污渍,未见常见毒物反应,但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结合石灰的存在,让他心中的疑云愈发浓重。他小心地将样本重新包好,这或许是未来指证的关键物证之一。

石娃那无助而悲愤的眼神,更是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一个活生生的证人,一个被轻易抹去的生命,这背后是何等的肆无忌惮!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动等待宋安的消息。韩提刑即便接到信函,调集人手、核实情况也需要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盛源矿的罪恶可能仍在继续,更多的“石根”可能正在消失。他必须主动出击,在对方尚未完全察觉自己意图之前,找到更坚实的突破口。

次日,宋慈再次变换装束,扮作一个收购山货药材的小商人,来到了青州城内最大的车马行附近。盛源矿产出煤炭矿石,运输必然依赖车马。他想从这里,寻找矿场运作的蛛丝马迹,或许还能遇到些对矿场不满的力夫或车把式。

车马行外人声鼎沸,车辚辚马萧萧,各色人等穿梭不息。宋慈并不急于打听,而是找了个街边的茶摊坐下,看似悠闲地品着粗茶,耳朵却捕捉着周围的每一句交谈。

“……这趟去西山盛源矿,可得小心点,那赵阎王手底下的人,不好相与……”

“谁说不是呢,运费压得低,规矩还多,要不是没别的活路,谁愿意接他家的生意……”

“唉,听说前几日又‘走’了两个?真是造孽……”

“嘘!慎言!不想活了?!”

低语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叹息与恐惧。宋慈心中了然,看来这赵贽(赵阎王)的恶名,在相关行当里已是公开的秘密,只是无人敢公然反抗。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从车马行门口传来。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满脸尘灰的汉子,正被几个穿着矿场监工服饰的人推搡着出来,那汉子似乎想要争辩什么,却被为首一个疤脸监工一脚踹在肚子上,痛得蜷缩在地。

“妈的!吃里扒外的东西!敢偷懒耍滑,还想着结工钱?做梦!给老子滚!再让老子在青州地界看到你,打断你的腿!”疤脸监工恶狠狠地咒骂着,朝那汉子啐了一口。

周围的人群冷漠地看着,无人敢上前。那几个监工骂骂咧咧地返回了车马行,似乎去洽谈运输事宜。

宋慈目光一凝,机会来了!他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那倒地汉子身边,俯身将他扶起。“这位兄弟,你没事吧?”

那汉子痛苦地捂着肚子,脸上又是汗水又是灰尘,混着屈辱的泪水。他看了一眼宋慈,见是个面生的货郎模样,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自己站起来,却因疼痛而踉跄了一下。

“我扶你到那边歇歇。”宋慈不由分说,半扶半架地将汉子带到自己方才的茶摊坐下,又要了一碗热茶递给他。

汉子感激地看了宋慈一眼,接过茶碗,手还在微微发抖。

“兄弟是……在盛源矿做活?”宋慈试探着问道。

汉子闻言,身体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低下头闷声道:“……以前是,现在……被赶出来了。”

“为何?我看他们说你偷懒……”宋慈语气平和,不带丝毫质问。

“偷懒?”汉子猛地抬起头,情绪有些激动,但随即又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那是人待的地方吗?一天干足六个时辰,吃的猪食都不如!我……我不过是前日染了风寒,实在没力气,少推了一车煤,他们就说我偷懒,克扣了我三个月工钱不说,还把我打了出来!我……我家里老娘还等着我拿钱买药啊!”他说着,用脏兮兮的袖子用力抹了把脸。

宋慈心中叹息,又是一个被盘剥欺凌的苦命人。“工钱说扣就扣?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汉子惨笑一声,“在盛源矿,赵爷就是王法!州府里的庞通判是他姐夫,谁敢管?进去的人,签的都是卖身契!病了、伤了、干不动了,就像我这样被扔出来,还算好的!那些……那些再也出不来的,才叫冤呐!”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猛地住口,紧张地看了看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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