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风雪困客栈(1/2)
寒风如刀,裹挟着漫天碎雪,呼啸着掠过苍茫的天地。远山近岭早已失了原本的轮廓,化作一片混沌的银白。官道被厚厚的积雪吞噬,偶有几处顽强探出的枯草,也很快被新落下的雪片彻底掩埋。
宋慈紧了紧身上半旧的青绸棉袍,又将头上的毡帽往下拉了拉,试图挡住那无孔不入的寒气。他骑在马上,身形依旧挺拔,但眉宇间已染上了长途跋涉的疲惫。离家尚有数日路程,却不巧遇上了这十年不遇的暴风雪。
“大人,这雪怕是停不了了!”身后传来管家宋安焦急的声音,他驱着驮行李的骡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赶上来,须发皆结了一层白霜,“天色将晚,若再找不到地方躲避,你我主仆二人,怕是要冻成冰棍了!”
宋慈抬眼望去,前方一片迷蒙,视线难以及远。他沉稳地点点头:“莫急,我记得前方不远,似有一处可供歇脚的客栈。加快些脚程,务必在彻底天黑前赶到。”
他口中的“大人”,并非现任职衔。宋慈曾在京为官,精于刑狱勘验,如今虽丁忧返乡,但宋安跟随他多年,习惯了旧称,私下里总也改不过来。
两人奋力催动坐骑,在及膝的雪地里艰难前行。骡马喷着浓重的白气,每一步都陷得极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风雪的嘶吼,一种与世隔绝的孤寂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又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就在宋安几乎要绝望时,前方风雪帷幕的缝隙里,隐约露出几点摇曳的灯火,以及一个模糊的轮廓——一座二层小楼,孤零零地矗立在官道旁。
“到了!大人,到了!”宋安喜出望外,声音都带着颤。
走近了,才看清这客栈的全貌。青砖垒砌的墙体颇有些年头,门楣上挂着一块被风雪侵蚀得字迹斑驳的木匾,依稀可辨“悦来”二字。此刻,客栈大门紧闭,窗缝里透出的昏黄光线,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间,显得格外温暖诱人。
宋安抢先一步,用力拍打着厚重的木门:“店家!店家!开门!有客投宿!”
过了好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股混杂着食物香气、汗味和柴烟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一个戴着毡帽、裹着厚棉袄的店家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他打量了一下门外几乎成了雪人的宋慈主仆,尤其是看到宋慈虽风尘仆仆却难掩的气度,这才侧身让开:“快,快进来!这鬼天气,怎地还在外头赶路?”
两人牵马挤进门,顿觉周身一暖。客栈大堂不算宽敞,中央砌着一个黄土灶台,上面坐着一口大铁锅,咕嘟咕嘟地炖着什么东西,热气蒸腾。四五张榆木桌子散落摆放,此时竟已坐了不少人。
宋慈目光一扫,已将店内情形看了个大概。
靠近灶台最暖和的那张桌子,坐着两条汉子。一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羊皮袄,正自顾自地啃着一只鸡腿,目光凶悍,显得极不耐烦。另一人则干瘦些,眼神闪烁,不时偷偷瞟向门口,带着几分警惕,正是死者辛二与他的兄弟辛大。只是此刻,宋慈尚不知其名。
角落里,一个身着半旧靛蓝棉袍的男子独自坐着。他约莫三十上下,面色黝黑,腰背挺得笔直,沉默得像一块石头。桌上放着一碗浊酒,却不见他喝几口,只是双手拢在袖中,眼神锐利地观察着周围。这是岑深,那个从边疆归来(或者说逃离)的士兵。
另一张桌上,则是一对看似寻常的夫妻。男子王书安,穿着读书人常穿的棉直裰,面容清瘦,手指纤细,正低声对身边的妇人说着什么,眉宇间锁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那妇人瑞娘,荆钗布裙,面容姣好却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一条帕子,眼神时不时飘向窗外,满是惶恐不安。
店家帮着宋安将马匹和行李牵到后院马厩安顿,嘴里不住念叨:“真是邪性的大雪,几十年没见过了。路是彻底封死了,二位客官既来了,怕是也得在小店盘桓几日,等雪停了,官府派人清了道路才能走。”
宋慈微微颔首,寻了处离灶台不远不近的空桌坐下,脱下湿透的毡帽,露出清癯的面容。宋安忙前忙后,向店家要了热汤水和简单的饭食。
大堂里气氛沉闷,除了灶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门外隐约的风啸,便只剩下那魁梧汉子咀嚼食物的吧唧声。风雪阻路,将这各怀心事的一干人等,困在了这方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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