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民间暗流(1/2)

榆山县东市的“四海茶馆”,是县城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这里鱼龙混杂,气味也格外丰富,劣质茶叶的涩味、汗味、油炸果子的腻味,以及众人呼出的浊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市井的、鲜活而粗粝的氛围。跑堂的伙计提着长嘴铜壶,在拥挤的桌椅间灵活穿梭,高声唱喏。说书先生尚未登场,茶客们三五一堆,嗑着瓜子,唾沫横飞地谈论着各种真真假假的传闻。

宋慈换上了一身半旧的青布直裰,打扮得像个寻常的教书先生或落魄文人,带着同样换了便服的老书吏,拣了个靠窗又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两碗最便宜的粗茶摆上桌,他们便如同滴水入海,融入了这片喧嚣之中。

起初,传入耳中的多是些家长里短、田亩收成、物价涨跌的闲聊。宋慈并不着急,只是慢条斯理地呷着苦涩的茶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茶馆内众生相,耳朵却像最精密的筛子,过滤着每一句可能相关的对话。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邻桌几个脚夫模样的汉子,谈话内容引起了宋慈的注意。他们似乎刚卸完货,脸上带着疲惫,声音也格外响亮。

“……听说了没?前阵子西边好像出了档子邪乎事。”一个黑脸汉子灌了口茶,抹着嘴说道。

“西边?啥事?”同伴好奇地问。

“不太清楚,就隐约听人叨咕,说是什么大户人家,夜里进了贼,不光偷东西,还……还把人家女眷给……”黑脸汉子压低了点声音,但在这嘈杂环境里,依旧清晰,“给糟蹋了!”

宋慈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老书吏也立刻提起了精神,不动声色地往那边侧了侧身。

“真的假的?哪家啊?没听说报官啊?”另一个瘦小些的脚夫惊讶道。

“谁知道呢?这种丑事,捂还来不及,谁肯声张?”黑脸汉子撇撇嘴,“我也是听隔壁县一个跑买卖的顺嘴提了一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说那贼人凶得很,叫什么……什么金串子还是银铃子来着?”

“金铃子!”旁边一个一直没说话的老成脚夫突然插嘴,他皱着眉头,似乎在回忆,“对,是叫金铃子!说是平方县那边过来的江洋大盗,杀人不眨眼的!”

“对对对!就是金铃子!”黑脸汉子一拍大腿,“你说这世道……”

他们的谈话很快又被其他话题带偏,但“大户人家”、“进贼”、“糟蹋女眷”、“金铃子”这几个关键词,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宋慈心中漾开了涟漪。信息依旧模糊,来源是“听人说”,但至少证明,关于金铃子作恶的流言,确实在民间,至少是在底层流动人口中,有所传播。

宋慈对老书吏使了个眼色。老书吏会意,起身装作活动筋骨,慢慢踱到那几个脚夫附近,搭讪了几句,递过去几颗随身带的炒豆,很快便聊在了一起。过了一会儿,他回到座位,低声道:“大人,问清楚了。他们也是道听途说,源头是河间县一个行商,具体哪家出事,都说不清,只说大概在榆山、河间这一带。”

宋慈微微颔首。流言如同野火,往往只知其势,难寻其源。

又在茶馆坐了片刻,听到的多是些捕风捉影的闲话,再无更有价值的信息。宋慈放下几枚铜钱,起身离开。老书吏紧随其后。

接下来一整天,宋慈如同一个真正的游方文人,流连于榆山县城的几个主要集市、码头以及城隍庙前等人烟稠密之处。他有时驻足于小摊前,听着摊主与顾客的讨价还价;有时混在围观看杂耍的人群里,捕捉着只言片语;甚至在一处街角,听几个闲汉蹲在那里吹牛扯淡。

信息的碎片,开始一点点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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