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迷雾初现(2/2)

“半张遗书?”宋慈眉头锁得更紧。他将遗书小心收好,再次环顾四周,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于大人,”宋慈站起身,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你判定徐公公为自尽,那么,请告知本官,自刎之刀,现在何处?”

于洋额头冷汗涔涔,支吾道:“或……或许是凶手,或者他自己在死前扔到了何处……”

“此阁虽大,但陈设简单,若有凶器,岂能遁形?”宋慈目光如电,“此其一。其二,徐公公脑后这处致命钝击,从何而来?莫非是他自刎之后,又起身自击后脑?”

于洋哑口无言,脸色煞白。

宋慈继续道,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其三,徐公公口中藏有毒药蜡丸,既是决心自尽,服毒即可,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割腕之后,再藏毒于口中?其四,这半张遗书,边缘撕裂,内容突兀,从何而来?另外半张又在何处?其五,地面虽有血迹,但血迹之外,有细微拖拽痕迹,说明尸体并非原地倒下,而是被人移动至此!”

他每说一条,于洋的脸色就灰败一分,吴江的眼神则愈发明亮,带着敬佩。

“综上所述,”宋慈面向御座方向(虽皇帝不在,但礼仪不失),声音朗朗,“徐震绝非自尽!他是先被人以钝器击打后脑,可能当时并未立刻毙命,凶手又强迫或诱使其服毒,最后再以利刃割腕,伪造自刎现场!并将尸体从别处拖拽至此,布置疑阵!”

结论一出,北迎阁内一片死寂。唯有宫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于洋已是面如死灰,身体微微颤抖。

宋慈转身,目光坚定地看着引路的太监和守卫的侍卫:“此事已非同小可,乃发生在宫禁之内的谋杀重案!为防凶手毁灭证据、串供或趁乱逃脱,从现在起,北迎阁及周边区域严密封锁,未经本官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同时——”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让所有人心脏骤紧的决定:“即刻起,今夜所有参加国宴之人,无论是朝中重臣,还是番邦使节,一律暂留宫中,在案情未明之前,不得离宫!”

“不可!万万不可!”礼部尚书王成的声音带着惊惶与愤怒,从门口传来。他显然不放心,跟了过来,恰好听到宋慈最后的话语。“宋大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扣押朝臣已是逾矩,扣押番邦使节,尤其是辽国、大理、高句丽等国的使节,这是要引发邦交争端,酿成大祸啊!国宴再有一个时辰便要结束,届时使节离宫,如何能拦?”

王成冲到宋慈面前,因为激动,官帽都有些歪斜:“宋慈!你为查一案,便要置国家体面于不顾吗?若是激起辽使抗议,甚至以此为借口再生事端,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宋慈面对王成的疾言厉色,身形挺拔如松,毫不退让。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王尚书,正因关乎国体,才更不能草率!一国之使馆,竟成凶案现场,领事太监死于非命,若我等不能查明真相,擒获真凶,而是以‘自尽’草草结案,这才是真正的有损国体,徒惹天下人耻笑,更让番邦轻视我大宋律法公正!”

他目光灼灼,逼视着王成:“让凶手混迹于宾客之中,安然离去,才是对陛下,对朝廷,对天下最大的不负责!唯有查清真相,才能还所有人一个清白,才能真正维护大宋的尊严!今日,任何人,不得离宫!”

“你……你强词夺理!”王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宋慈,“我要面见陛下,参你一个滥用职权、扰乱国宴、破坏邦交之罪!”

“王尚书尽管去参!”宋慈寸步不让,语气斩钉截铁,“但在陛下新的旨意到来之前,本官职责所在,必须如此!吴侍卫!”

“末将在!”吴江肃然应道。

“传我命令,加派人手,严守各宫门及通往宫外之要道!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以嫌疑论处!”

“遵命!”吴江毫不犹豫,转身便去安排。

王成看着宋慈决绝的背影,又看看地上徐震的尸体,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知道,这个以执拗和精明着称的提刑官,一旦认准了方向,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今夜,这皇城,注定无法平静了。

宋慈不再理会面色铁青的王成,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徐震的尸体上,眼神深邃。

迷雾已然升起,但他手中的灯,必将照亮这宫闱深处的黑暗。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