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阵锁炮鸣（2/2）

戚家军！

没有震天的鼓号，没有喧嚣的呐喊。只有皮靴踏在冻土碎石上的整齐沙沙声，如同巨兽在匍匐前进。一辆辆形制奇特的盾车（偏厢车）被推在最前方。车身宽大，如同移动的堡垒。粗大的原木构成框架，蒙覆着层层浸透桐油、坚韧无比的生牛皮，关键部位镶嵌着厚厚的铁板。车体两侧，伸出密密麻麻的、闪着寒光的锋利枪刃（长枪），如同刺猬张开了尖刺。车顶设有护板，护板缝隙间，隐隐可见火铳手冰冷的目光和已经点燃的火绳红点。车与车之间，用粗大的铁链和活动的挡板相连，形成一道不断向前推进的、坚不可摧的移动城墙。

盾车之后，是列阵严整的步卒。他们头戴红缨笠盔，身着深蓝色布面甲，手持长枪、镗钯、狼筅等形制各异的兵器，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如刀。再后，是身披重甲、手持大刀、腰悬短兵的杀手队，他们是破阵的尖刀。整个军阵，如同一个精密咬合的战争机器，在狭窄的山谷中沉默推进，带着一股碾碎一切的压迫感。

戚继光骑在一匹栗色战马上，位于军阵中央的一座稍高的望车上。他手里没有拿千里镜，那双鹰眼穿透谷地稀薄的晨雾，死死盯着隘口上方那片被初升阳光勾勒出的、如同锯齿般的山脊线。山风卷起他花白的鬓角，带来一丝雪峰的寒意。

“大帅！”副将陈大成策马靠近，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探马回报，隘口外，法兰西皇帝亲率大军列阵！旗号……是波拿巴的金鹰！火炮极多，阵列森严！”

戚继光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他的目光依旧钉在山脊线上，仿佛要穿透岩石，看清对手的每一个细节。沉默片刻，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传令，前阵盾车，缓速推进至谷口三百步，依山势布‘叠阵’！车体斜向，互为犄角！火铳手，备药弹，听号令！杀手队，藏于车后，刀出鞘！”他顿了顿，眼中寒芒一闪，“告诉儿郎们，今日之敌，非倭寇可比。炮利如雷，枪疾如雨。然，我戚家军车阵，乃血肉与钢铁铸就之长城！进则同进，退则同死！此战，只许进，不许退！”

“遵令！”陈大成抱拳，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命令如同无形的波纹，迅速传遍整个军阵。深蓝色的钢铁森林行进速度骤然放缓，变得更加谨慎而凝重。前方盾车在经验丰富的军官指挥下，开始调整角度，利用谷地两侧突出的山岩作为天然屏障，一辆辆盾车斜向排列，彼此依靠，形成层层叠叠、犬牙交错的防御体系。长长的枪刃斜指前方，如同巨兽露出了獠牙。整个阵型，如同一只收起翅膀、蜷缩起尖刺、却将最坚固甲壳对外的钢铁穿山甲，死死扼住了狭窄谷道的咽喉。

隘口之外，是另一番景象。

开阔的缓坡向下延伸，视野骤然开朗。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照亮了一片令人窒息的、由深蓝色军服、锃亮铜盔和冰冷炮管组成的死亡之海。

法兰西皇帝拿破仑·波拿巴，骑着一匹异常神骏的白色阿拉伯战马，立于一处稍高的土坡之上。他身材并不高大，却笔挺如标枪，身着标志性的灰色双排扣军大衣，三角帽下是一张年轻却已刻满坚毅与野心的脸。他手中拿着一具精致的黄铜单筒望远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隘口弥漫的薄雾，死死锁定谷内那片正在布阵的深蓝色。

“哼，”拿破仑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丝冷峻而自信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对东方军队惯有的轻蔑，“这就是让半个欧洲都为之色变的东方车阵？一群躲在木头盒子后面的农夫？”他指着谷内那层层叠叠的盾车轮廓，“看那缓慢笨拙的移动，看那原始可笑的木头盾牌！他们以为靠这个就能挡住法兰西‘战争女神’的怒火？”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军阵：“炮兵！听我命令！目标，谷口东方军车阵！所有12磅炮，装填……霰弹！”他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眼中闪烁着残忍而兴奋的光芒，“我要让他们的木头堡垒，连同里面那些裹着蓝布的可怜虫，一起变成燃烧的碎片和飞舞的烂肉！”

“是！陛下！”传令官嘶吼着重复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