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2)

“乐安……”

门内偶尔会传来极其微弱的回应,沙哑得不成样子:“妈……我没事,我不饿,你别担心……”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手机早已关机,扔在角落,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这场景是何其熟悉。

艺忆的心沉沉下坠,想起了之前,乐安也曾这样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时她以为,那已经是儿子能经历的最大的坎儿了,却没想到,时过境迁,同样的画面会以更加惨烈的方式重演。

真是天大的笑话。

予乐安靠在门后,听着母亲哭腔的哀求,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可笑的可重复性。

他就像陷入了一个可怕的轮回,总是在掏心掏肺之后,被人轻易抛弃,然后以同样狼狈的姿态缩回这个龟壳里。

不同的是,上一次是懵懂的伤痛,而这一次......是信仰的崩塌,是彻彻底底的摧毁。

房间里,予乐安大部分时间只是对着天花板发呆,眼神空洞,有时半夜会突然惊醒,胃里一阵恶心,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干呕。

或者,他会走进浴室,打开冷水,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身体。

第五天的深夜,万籁俱寂。

难言的窒息感和躁动驱使着予乐安,他悄无声息地走下床,推开了连接着房间的小阳台的门。

夜风还带着凛冽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只穿着单薄睡衣的身体,激起一阵战栗。

但他却感觉不到冷,这种外在的冰冷,反而缓解了他内心那团无法熄灭的灼痛。

予乐安扶着冰冷的栏杆,眺望着远处城市零星闪烁的灯火,那些光亮看起来那么遥远,那么不真实,就像他曾经触手可及、如今却已破碎的幸福幻影。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任由夜风吹乱他额前过长的碎发。

身影在深沉的夜色中,单薄得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一样。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艺忆睡眠很浅,儿子房间里任何细微的动静都足以让她惊醒。

她听声来到房门外,发现房门紧锁,但阳台的门似乎开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艺忆心脏狂跳,跌跌撞撞地拿起自己搭在沙发上的外套,绕到客厅,推开了通往客厅大阳台的门。

果然,那个让她揪心了五天的身影,正孤零零地站在隔壁房间的小阳台上,背影在夜色中勾勒出令人心碎的轮廓。

艺忆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她没有大声呼喊,没有急切地追问。

只是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间的哽咽,轻轻走过去,将手中温暖柔软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儿子冰冷而单薄的肩膀上。

予乐安身体猛地一颤,像是受惊的小动物,却没有回头。

“外面风大,别着凉了。”艺忆伸出手,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指尖却在触碰到他冰凉发丝的前一刻,突然停住了。

她怕惊扰了他,怕他像易碎的玻璃一样,一碰就彻底碎裂。

予乐安感受着肩膀上突如其来且带着母亲体温的重量,鼻子一酸,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决堤,无声地滑落,融进沉沉的夜色里。

他将身上那件带着妈妈味道的外套,裹得更紧了一些。

母子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地站在寒冷的夜风里。

漫漫长夜,似乎看不到尽头。

一周过去了。

予乐安的手机还是沉寂地躺在角落,如同他本人一样,与外界断绝了联系。

这天下午,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阿姨,乐安怎么样了?,我们来看看他。”晏淮序的大嗓门隔着门板传来。

艺忆站在门口,脸上写满了疲惫和为难,她压低声音:“孩子们,谢谢你们,但是乐安他……他现在可能不太想见人……”

“阿姨,你就让我们看他一眼吧,就一眼,我们都担心死了!”程究的声音带着恳求。

就在这时,一个焦急的声音插了进来,瞬间刺穿了厚重的门板,也刺穿了予乐安浑浑噩噩的屏障——

“乐安……”

是沈行的声音。

房间里,蜷缩在床角的予乐安,在听到这个名字被那个熟悉又冰冷的声音唤出的瞬间,身体一个剧烈的颤抖。

下一秒,他感觉周围的空气被抽空,一阵强烈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像离水的鱼一样艰难地喘息。

眼前原本模糊的景象开始疯狂旋转、扭曲,光线被吞噬,迅速陷入一片令人恐慌的黑暗。

无数带有讥讽和冷意的漩涡在那片黑暗中生成,犹如来自深渊的触手,要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不要……走开……都走开!!!”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双手抱住头。

极度的恐惧和混乱中,予乐安失控地挥舞着手臂,将床头柜上那个妈妈最喜欢的玻璃花瓶扫落在地。

“砰——哗啦——!”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房间里炸响,也惊动了门外的人。

“乐安!”

“怎么回事?!”

艺忆的脸色秒煞白,再也顾不得许多,拧动门把手——这一次,门没有锁。

房门被豁然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