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2/2)
沈行这个人,早已在他生命里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无论是恨,是怕,是爱,还是其他什么更复杂难言的感情,他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
那种心脏被攥紧的疼痛,名为失去的恐惧,是如此的真实,不容辩驳。
医院,急诊室外。
冰冷的白色灯光照在走廊上映得予乐安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手上的伤口已经被护士简单清洗包扎过。
他坐在走廊冰凉的长椅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衣服上沾染的血迹格外刺眼,那是沈行的血。
予乐安不敢闭上眼睛,一闭上就是沈行转头瞬间颈侧迸现的血光和他倒在地上面无血色的模样。
保镖安静地站在不远处,偶尔低声通过电话处理着后续事宜,包括那个持刀疯子的移交和处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予乐安双手紧紧交握,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恨意、恐惧、担忧、后怕,恐慌的在意,全部交织在一起,快要将他撕裂。
他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沈行死了不是更好吗?他就彻底自由了,再也不用活在他的阴影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带来的却是更深的战栗和否定。
不,不是这样的。
这个男人用最残酷的方式闯入他的生命,留下满目疮痍后,却又开始用沉默的方式试图弥补。
而现在,他甚至可能因为保护自己而……
予乐安不敢再想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一位医生走了出来,予乐安立刻从长椅上弹了起来,急着冲过去,声音急切:“医生!他……他怎么样?”
保镖也立刻围了过来。
医生摘掉口罩:“幸好,送来得及时,颈动脉没有被划伤,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伤口很深,失血过多,需要缝合和住院观察,病人现在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在昏迷中。”
脱离生命危险……
这六个字抽走了予乐安全身的力气,他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旁边的保镖扶住了他。
“谢谢……谢谢医生……”予乐安喃喃着。
沈行没事……他活下来了……
保镖安排好了住院事宜,沈行被转入了病房,予乐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沈行躺在病床上,他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脖颈被厚厚的纱布缠绕着,氧气面罩覆盖了他大半张脸,让他看起来异常脆弱。
予乐安静静地站在床边,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沈行。
他没有离开,也没有靠近,只是拉过一张椅子在离病床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予乐安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来重新审视自己和沈行之间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夜色渐深,医院走廊的灯光变得昏暗,予乐安靠在椅子上,疲惫和高度紧张后的松懈让他昏昏欲睡,但他强撑着,目光时不时地落在病床上那个沉睡的身影上。
后半夜,麻药效力逐渐消退,沈行在颈侧一阵阵钝痛中苏醒过来。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扫过陌生的天花板。
沈行想动,颈部的伤口被牵扯传来尖锐的痛感,让他闷哼一声,瞬间冷汗涔涔。
“别动!”一个些许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行闻声艰难地偏过头,看到了坐在床边的予乐安。
他脸色疲惫,眼下一片青黑,原本清澈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正紧张地看着他。
看到予乐安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沈行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甚至忽略了颈部的剧痛。
“你……手……还疼吗…”
“......”
没想到沈行醒来后不顾自己颈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不顾自己失血过多刚脱离危险,开口问的竟然是他的安危和他那微不足道的手伤。
一股强烈的酸涩快速冲上予乐安的鼻腔,他迅速低下头,掩饰住泛红的眼眶,闷声回答:“我没事,手……只是小伤。”
沈行松了口气,又低声问:“那个……追你的人……”
“已经被保镖控制住移交警方了。”予乐安回答道,声音还是有些低沉。
病房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在回响。
过了一会儿,予乐安站起身,语气有些生硬:“你醒了就好……我……我先回去了。”
眼前的沈行太过脆弱,那份不顾自身的关心太过直接,这让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再次动摇,他需要空间来理清这混乱的一切。
他刚转过身,手腕却被一只冰凉而无力的手轻轻握住。
“别走……”沈行的声音微弱,“乐安……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的手并没有什么力气,予乐安轻易就能挣脱。
但予乐安的脚步却像被钉住了一样,无法移动。
他背对着沈行,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远离这个带给他无数痛苦的男人。
可是,一想到几个小时前,沈行浑身是血倒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一想到他是因为保护自己才变成这样……愧疚感便压得他喘不过气。
良久,予乐安挣脱开沈行无力的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偏着头,不肯看沈行。
他低声说,“我会跟朋友说家里有事。”
他没有明确说要照顾沈行,但留下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沈行躺在病床上,在他心里,予乐安留下并非出于原谅或情感,或许是因为这次意外事件带来的道义上的束缚和内心的不安。
他没有点破,轻轻闭上了眼睛,低声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