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规训(2/2)

予乐安蜷缩在地板上的身影单薄得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

沈行就那样站着,既没有安抚,也没有离开,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予乐安的哭声渐渐微弱,只剩下肩膀偶尔无法抑制的抽动。

精疲力尽和深入骨髓的绝望让他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

沈行终于有了动作,他转身走向客厅一侧的吧台,从下方的迷你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他并没有直接递给予乐安,而是拧开瓶盖,将冰冷的瓶身轻轻贴在了予乐安裸露在外的后颈上。

突如其来的冰冷触感让予乐安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蜗牛般更加蜷缩起来。

“哭够了?”沈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哭解决不了问题。”

予乐安没有回应,只是将脸埋得更深。

沈行收回水瓶,自己喝了一口,然后走到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恢复了那种疏离的掌控姿态。

“起来。”他命令道,“坐好。”

予乐安身体僵硬,内心充满了抗拒,但长久以来对沈行命令的惯性服从,以及此刻身心俱疲的状态,让他最终还是挣扎着,用手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选择靠近沈行的沙发,而是默默走到距离最远的沙发,抱着书包坐了下来,低着头,不肯看他。

沈行看着他的动作,没有阻止,只是眼神微暗。

“关于那天,”沈行重新开口,话题再次回到了那个无法回避的原点,“我承认,我的行为有些失控。”

这算不上道歉,更像是客观陈述,但能从沈行口中听到“失控”这两个字,已经是破天荒。

予乐安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沈行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继续说道:“但予乐安,你也需要明白,任何关系的界定,都不是单方面可以完成的,你之前的靠近,你表现出来的感情,以及我们之间未明确结束的纠葛,都构成了那晚行为发生的背景,将其简单定义为强奸,并不准确,也不聪明。”

他还是在试图模糊焦点,将责任分摊!

予乐安张了张嘴,想反驳,想告诉他强迫就是强迫,与之前是否有感情无关。

可看着沈行那冷静的眼神,他发现自己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在这个人的逻辑体系里,他永远无法说服他。

“所以呢?”予乐安的声音沙哑而疲惫,蕴含着浓浓的嘲讽,“你的失控,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还是说,你打算用这点承认,来让我闭嘴?”

“代价?闭嘴?”他重复着这两个词,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我若想让你闭嘴,方法有很多,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予乐安:“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且,提醒你,我们之间的事情,远没有到需要动用法律,或者闹得人尽皆知的地步,那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对你,和你母亲。”

他又一次,精准地捏住了予乐安的软肋。

予乐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清醒。

他明白了,沈行今晚找他谈,根本不是为了道歉或者寻求和解,而是为了彻底打消他报警或者闹大的念头。

用一种看似“讲道理”的方式,让他认清现实,让他屈服。

“说完了吗?”予乐安的声音冷得像冰,“如果提醒结束了,我可以走了吗?”

沈行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沉默了片刻。

今晚只能到此为止,逼得太紧,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司机在楼下。”他终于松口,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恢复了那种慵懒而疏离的姿态,“他会送你回去。”

予乐安立刻站起身,没有丝毫犹豫,抱着书包就朝门口走去。

在他的手触碰到门把手时,沈行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予乐安,记住我的话,我们之间,没完,在你学会用正确的方式面对我之前,最好安分一点。”

予乐安的背影僵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用力拧开门把手,快步走了出去。

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和那个掌控一切的人。

电梯下行,予乐安靠着冰冷的轿厢壁,看着镜子里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虚脱感席卷而来。

他没有赢,他甚至没能撼动沈行分毫,他只是再一次,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认清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黑色的轿车沉默地行驶在夜色中,予乐安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只觉得那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他像是一个被遗弃在孤岛上的幸存者,四周是茫茫大海,看不到彼岸,也回不到从前。

而公寓里,沈行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壁。

予乐安最后那冰冷而绝望的眼神,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在处理一个麻烦,用一种他认为最有效的方式。

但为什么,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屈服而消散,反而扰得他不得安宁。

黑色的轿车在离予乐安家还有一个街口的地方无声停下,这是予乐安要求的。

他不想让母亲看到这辆不属于他们世界的车。

他推开车门,低低地道了声几乎听不见的谢谢,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融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