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渐行渐远(1/2)
沈行的手指没有离开予乐安的脸颊,反而轻轻捧住了他的脸,拇指在那曾经挨过耳光的皮肤上极尽温柔地摩挲着。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错的。”沈行的目光如同最沉静的深海,将予乐安所有的惶恐与不安尽数包容,“你很好,予乐安,你的感情,干净又珍贵。”
予乐安的泪水涌得更凶了,他像一只终于找到港湾的小船,卸下了所有沉重的过往,向前倾身,将额头抵在沈行的肩膀上,依赖地啜泣着。
沈行就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任由他靠着,一只手稳稳地扶着他的背,另一只手轻柔地拍抚着,无声地传递着力量和温暖。
过了一会儿,予乐安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细微的抽噎。
沈行这才稍稍退开一点,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和鼻尖,眼神软得一塌糊涂。
“哭成小花猫了。”沈行伸手抽过床头柜上的纸巾,细致地帮予乐安擦干净脸。
予乐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
过了许久,沈行才低声道:“今晚我陪你。”
予乐安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夜,沈行没有离开。
他躺在予乐安身边,将他圈在怀里,像守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在彻底沉入梦乡前,予乐安迷迷糊糊地想着:原来放下过去,拥抱现在,是这样的感觉。
被子下,他与沈行十指相扣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夜深人静,只有床头灯在沈行那边留下一小片昏黄的光晕。
身旁的予乐安已经沉沉睡去,呼吸均匀绵长。
沈行一点一点地松开了与予乐安交握的手,动作轻缓得没有惊动枕边人分毫。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像一道沉默的影子离开了卧室。
沈行没有开客厅的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走向书房。
打开书桌最下方一个带锁的抽屉,他用藏在笔筒里的钥匙打开了它,里面除了一些文件,还放着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白色小药瓶。
他面无表情地拧开瓶盖,倒出两片白色的小药片,甚至没有用水,就那么直接干咽了下去。
喉结滚动,将那份苦涩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靠在书桌边,微微仰头闭上眼,等待着药物将那不受控又阴暗翻腾的心绪强行压抑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脸上那种冰冷的暗沉才渐渐褪去,恢复成一贯的平静,只是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沈行重新漱了口,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才像出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卧室。
床上的予乐安睡得安稳,似乎梦到了什么好事,嘴角还带着浅浅的弧度。
沈行在床边驻足片刻,只是这样看着,眼底深处的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沉寂。
他重新躺下,将予乐安再次拥入怀中。
时序转入深冬,迎来了第一场像样的雪。
雪花纷纷扬扬洒了一夜,清晨醒来,窗外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光秃秃的树枝裹上了银边,远处的屋顶也覆盖着松软的白毯。
“哇,下雪了!”程究趴在窗边,兴奋地大喊。
晏淮序一边套着厚厚的羽绒服,一边凑过去:“真的诶,这下可以打雪仗了。”
予乐安也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已经有早起的学生在兴奋地踩雪、拍照。
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清晰可见,他搓了搓手,冬天是他最怕的季节。
一件带着体温的围巾忽然圈住了他的脖子。
予乐安回头,沈行正站在他身后,仔细地将那条灰色的羊绒围巾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
“外面冷,戴上。”沈行说。
予乐安他低下头,把半张脸埋进柔软的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弯起的眼睛,闷声说了句谢谢。
晏淮序在一旁看得直咂嘴:“啧啧,没眼看。”
沈行一个眼神扫过去,晏淮序立刻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拽着还在兴奋张望的程究往宿舍外走:“走了走了,笨狗,吃饭去。”
教室里,暖气开得很足,与窗外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早读课时,予乐安感觉自己的手还是冰凉的,写字都有些僵硬。
他偷偷把手缩进袖子里,轻轻呵着气。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他缩在袖子里的手。
予乐安一惊,转头看向沈行,沈行目视前方,右手还拿着笔,左手却在课桌下,将予乐安冰凉的左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干燥的掌心里。
予乐安挣了一下,没挣脱,反而被握得更紧。
他只好红着耳朵任由沈行握着,假装专注地看着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课间,雪停了,太阳出来,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很多同学都跑到操场上玩雪,予乐安和沈行也走了下去。
“要堆雪人吗?”予乐安看着不远处几个正在滚雪球的同学,有些跃跃欲试。
沈行看了看他:“你手冷。”
“戴手套就好了!”予乐安从口袋里掏出毛线手套。
两人找了一处积雪厚实的地方,开始滚雪球。
予乐安负责滚小雪球做脑袋,沈行则沉默地滚着更大的雪球做身体。
予乐安玩得兴起,手套都忘了戴,徒手抓着雪,不一会儿指尖就冻得通红。
沈行停下动作,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蹙眉:“说了冷。”
他把自己手上的皮手套脱下来,不由分说地套在予乐安手上。
手套非常大,予乐安戴上去空荡荡的,但非常暖和。
“那你呢?”予乐安问。
沈行没回答,只是用手继续去滚那个大雪球,予乐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雪人很快堆好了,圆滚滚的身体,圆滚滚的脑袋,用石子做了眼睛,找了根小树枝当鼻子,看上去憨态可掬。
予乐安看着他们的作品,笑得特别开心。
沈行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冻得鼻尖发红却笑容灿烂的样子,用指腹擦掉他睫毛上不小心沾到的一点雪花。
“笨蛋。”沈行低声说。
予乐安只是笑,戴着那双过大手套的手,悄悄勾住了沈行的手指。
雪后初晴的那天下午,似乎一切都还很美好。
予乐安戴着那双过大的皮手套,指尖残留着沈行的温度,心里软乎乎的。
他甚至偷偷想着,这双手套要不要洗干净了再还回去。
看着予乐安围着那鼻尖冻得微红,却对着那个憨傻的雪人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沈行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攥住,充盈着柔软。
然而,就在这满心柔软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瞬间,某种更暗的东西,像深水下的暗礁,猝不及防地触碰了他的意识。
沈行脸上的温柔尚未褪去,眼底却已迅速结起一层看不见的薄冰。
握着予乐安手指的力道,在不自觉中收紧了一瞬,紧到予乐安有些吃痛地轻轻“嘶”了一声。
这声痛呼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沈行脑海中开始扭曲的画面。
他猛地松开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了那过分亲密的距离。
“怎么啦?”予乐安疑惑地抬头,眼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没什么......”沈行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像帘子一样遮住了他所有翻涌的情绪。
“风大,回去吧。”
沈行率先转身,走向教学楼的方向,步伐比平时更快,也更僵硬。
予乐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教室,暖气扑面而来,沈行没有回到座位,而是走向走廊尽头的男洗手间。
他拧开水龙头,用冰冷刺骨的水反复冲洗着脸。
水流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滴落,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沈行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从校服内袋里摸出那个总是随身携带的金属小盒,倒出一粒白色药片,干咽了下去。
药片的苦涩在舌根蔓延开,他靠着冰冷的瓷砖墙,等待着那能强制抚平一切波澜的化学力量生效。
几分钟后,当他再次睁开眼,镜中的少年已恢复了往常的淡漠与平静。
沈行回到教室时,予乐安正担心地看着门口。
见到他,予乐安立刻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小声问:“你还好嘛,是不是冻着了?”
沈行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他坐下来,在课桌下重新找到了予乐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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