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前有狼后有虎(2/2)
竹玉虽然沉稳些,但眼中也闪烁着激动和后怕的光芒,她紧紧握着穆希的手:“小姐,您受苦了。幸好……幸好您聪慧机变,不但自己无事,还救了那么多人,真是功德无量!”
“唉,也不算是救了他们,毕竟沈崇山那畜生尚未伏法……”
穆希微微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端着茶杯,目光似乎落在虚空的某一点,神游天外。
茶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脑海中思绪翻涌。
沈家……
她不免心中冷笑,前世直到她死,沈崇山虽然性子跋扈卑劣,但也穆家压榨盯着,至少表面还维持着体面,不敢弄出这等骇人听闻的私牢和酷刑,然而随着庞大的穆家一倒,打破了某种平衡,失去了压制和忌惮的沈家,骨子里的变态和残忍便更加肆无忌惮地暴露了出来。想到地牢里那些不成人形的少男少女,穆希的眼神便冰冷如刀。
她一定要他们为所作所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思绪一转,穆希的思绪又飘到了那金碧辉煌却冰冷彻骨的金銮殿,以及龙椅上那位永昌帝上。
想起他,穆希心中涌起的情绪颇为复杂。
前世,在她还是那个意气风发、无忧无虑的穆家大小姐时,对这位时常召她入宫、对她颇为和蔼的“姑父”,确实存着几分真心的尊重和濡慕之情,直到后来,穆家满门被推上断头台,血染刑场,那点尊重便化作了刻骨铭心的恨意,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她原本以为,重生后再见他,自己会难以抑制满腔的仇恨和愤怒,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刺王杀驾。
可奇怪的是,今夜真正面对他时,她的内心却出奇地平静,没有预想中的剧烈情绪起伏,只有一种看透了的冰冷和漠然。
她当时看着他,只觉得三年多不见,这位帝王似乎又苍老了几分,鬓角斑白,眼纹堆叠,眉宇间积压着化不开的疲惫与沉郁,并未因铲除了所谓的“权臣”而显得意气风发,依旧深陷在世族势力的倾轧和边境外敌的烦扰之中,步履维艰。
她还恨永昌帝吗?这是当然的。但更多的,是一种鄙夷和冷笑——
呵,原来,你也不过是个被时势裹挟、困在龙椅上的可怜虫,一个优柔寡断、试图平衡各方却往往弄巧成拙的……无能之辈。
穆希在心中冷冷地给出评价,前世穆家的悲剧,固然有功高震主、树大招风、皇帝猜忌的缘故,但何尝不是这位帝王自身无能,无法真正掌控朝局所致?
将他从天子的神坛上拉下来,剥去那层至高无上的光环,穆希忽然觉得,她想要复仇,或许真的没有那么难。
穆希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烛光映照在她沉静的侧脸上,能让人瞧见她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呵,不管是哪号仇敌,大家都走着瞧。
沈府内,先前那场充斥着血腥与嬉闹的“盛宴”早已草草收场,留下的只有未曾打扫干净的血迹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
沈崇山从宫中回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萦绕的暴戾之气比地牢里的刑具更让人胆寒。
他一路疾行回到书房,身后的下人皆屏息凝神,不敢靠近分毫,然而,紧闭的房门并没能关住他那滔天的怒火。
只听“砰——哗啦——”一阵巨响,书房内传出瓷器碎裂和木器垮塌的刺耳声音,昭示着里面正经历着一场疯狂的破坏。
几个守在院外的仆役吓得浑身一抖,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生怕被里面的风暴波及。
闻讯匆匆赶来的沈淼刚走到院门口,就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名贵的青瓷花瓶碎了一地,紫檀木的桌案被掀翻,书籍公文散落得到处都是,而她的兄长沈崇山,正胸膛剧烈起伏地站在废墟中央,双目赤红,喘着粗气,如同一只发疯的野兽。
“哥……?”沈淼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从未见过兄长如此失态,即便是在朝堂上遭遇政敌攻讦,他也总能维持表面的冷静。
沈崇山猛地转过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沈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扭曲:“废物!沐辉废物,沈裘废物,到他妈的是废物!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我沈崇山何时受过这等羞辱!竟然……竟然在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手里着了道!”
他越说越激动,一脚踹开脚边的碎瓷片,碎片飞溅,吓得沈淼后退了半步。
“她算个什么东西!那个小贱人!她竟敢,伙同顾玹那个杂种……她竟敢让我……让我在陛下面前颜面扫地!官职被剥,俸禄被罚,庄园被查,还要我去给她赔礼道歉!这口气,我如何能咽得下!”
他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些话,额角青筋暴起。
沈淼在来的路上已大致听说了宫中发生的事,此刻见兄长如此,她心中对穆希的怨恨也疯狂滋长。
她走上前,扶住沈崇山因的手臂,眼神阴毒:“哥,那小贱人确实该死!一次次对我们蹬鼻子上脸!此仇不报,我沈家日后如何在京城立足?”
沈崇山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眼神中的疯狂渐渐染上一层阴鸷,他死死攥着拳,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沈淼见状,知道兄长正在谋划报复,她压低声音,如同吐信的毒蛇,继续说道:“哥,你别生气了,陛下也没实质性的重罚不是么?想来就是还有所忌惮。这京城,说到底还是我们四大家族的天下。咱们弄她一次不成,便再来一次!总能找到机会,让她万劫不复的!呵,她要我们去赔礼道歉,那看她受不受得起我们的大礼了!”
沈崇山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带着彻骨的寒意:“我要让她……比死更难受。”
书房内,兄妹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狠绝与阴谋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