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沈崇山受罚(2/2)
被连夜召进宫中的沈崇山,官袍穿戴整齐,闻言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只有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冤屈。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悲切却中气十足:“陛下!臣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他抬起头,露出一副忠臣蒙冤的痛心模样:“陛下明鉴!臣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日夜操劳,唯恐有负圣恩,怎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人神共愤之事?那京郊的庄园,确实是臣名下产业不假,但臣平日忙于政务,对其疏于管理,最多偶尔去小憩片刻,根本不知其中竟被恶仆暗中经营成了如此魔窟!”
他转向顾玹和穆希,语气带着被误解的沉痛:“郡王殿下,沐大小姐,下官管教不严,致使手下之人胆大包天,做出此等恶行,惊扰了郡主和穆姑娘,的确难辞其咎,心中亦是万分惶恐与愧疚!但若说此事是下官主使,那是万万不敢认!这定是那起子狼心狗肺的奴才,打着下官的旗号,在外为非作歹,阳奉阴违啊!”
沈崇山混迹官场多年,演技精湛,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他将责任完全推给了已经被抓的沈裘和那些狱卒,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顾玹冷笑一声,异色瞳中寒光凛冽:“沈太尉一句‘管教不严’、‘阳奉阴违’,就想将这天大的罪责轻轻揭过吗?那地牢规模不小,绝非一日可成。里面关押的女子众多,亦有不少男子,许多已非短期囚禁,若非你沈太尉默许甚至纵容,区区一个管事,岂有如此胆量和能力?更何况,被掳的沐公子乃是本王的未来小舅子,此事非同小可,沈裘若无你的授意,他敢动沐公子一根汗毛?”
沈崇山立刻辩解,语气恳切:“殿下明察!臣确不知沐公子为何会在那里!想必是那起子恶仆无法无天肆意绑人,却不知自己冒犯了贵人!至于地牢……臣实在是被蒙在鼓里啊!臣常年居于府中,那庄园一年也去不了几次,下人若要欺上瞒下,臣、臣亦是防不胜防啊!”
他再次重重叩首:“陛下,臣愿领失察之罪!但主使之罪,臣绝不敢认!”
穆希看着沈崇山这番表演,心中怒火翻腾,她知道单凭沈裘的口供,确实难以直接钉死这只老狐狸。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福了一礼,声音清晰而冷静:“陛下,臣女有几处疑问,想请教沈太尉。”
永昌帝目光转向这未来儿媳,眼中眸光一动,点了点头:“讲。”
“第一,”穆希看向沈崇山,“沈太尉口口声声说对庄园之事不知情。那么请问,庄园地牢的修建,所需工匠、材料并非小数目,账目从何而来?这些支出,难道能绕过您这位主人,由一个小小的管事全权支配而毫无痕迹吗?”
沈崇山面色不变,应对自如:“沐大小姐有所不知,庄园日常修缮、用度皆有定例,账目繁杂。若有小人从中做手脚,谎报修缮费用,中饱私囊之余挪作他用,下官一时不察,确有可能被其蒙蔽。”
穆希并不气馁,继续追问:“第二,地牢中受害女子,多非普通民女,其中不乏小官吏之家出身。她们失踪,其家人岂会不报官?京兆尹、刑部近年来想必也接到过类似报案,若细细查证,顺藤摸瓜,难道就一点线索都指向不了沈家庄园?沈太尉在朝中消息灵通,就从未听闻过丝毫风声?还是说,听到了,却故意压下了?”
这话问得极为尖锐,直指沈崇山可能利用职权掩盖罪行,沈崇山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但面上依旧悲愤:“沐大小姐此言,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下官身为太尉,主管军事,对地方刑狱之事并不直接过问。若真有苦主报官,地方官府查办不力,未能揪出真凶,此乃地方官之失,与我何干?下官岂能事事皆知?”
“好一个岂能事事皆知!”顾玹厉声打断,“可你那管事沈裘早已招供,是你亲自下令,让他们四处掳掠良家!更何况,沈太尉你的那点‘爱好’,京城中早已人尽皆知!”
顾玹直接抛出了最关键的人证。
沈崇山咬了咬牙,但立刻显出更大的“冤屈”:“郡王殿下是行伍出身,接触的都是那些直肠子,或许不知这底下人有时为了自己,能够背主忘恩到什么地步,这定是那沈裘怕死,于是故意攀诬下官,想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罢了!至于京中流言,纵然是真,那也都是我沈府豢养的家奴,我大承有律令规定,奴隶有罪而主杀之,合情合理!既是合乎情理,又是我沈府家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双方各执一词,御书房内陷入了僵局。
永昌帝沉默着,目光在跪地喊冤的沈崇山、一脸寒霜的顾玹和目光坚定的穆希之间逡巡。
永昌帝心中明镜似的,他相信顾玹和穆希所言非虚,沈崇山绝对脱不了干系。
私设地牢、绑架官宦子弟,这每一桩都是大罪。
但沈崇山是沈家家主,沈氏一族已煊赫三朝,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势力盘根错节,尤其是在军中有不小的影响力,眼下边境并不绝对太平,朝局也需要平衡,仅凭目前证据,的确不可能定死沈崇山的罪行。
而沈崇山也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有恃无恐地抵赖。
良久,永昌帝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好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永昌帝的目光首先落在沈崇山身上:“沈太尉,你治家不严,御下无方,致使名下庄园藏污纳垢,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更惊扰了皇子和未来的王妃,此乃大过!纵然此事非你直接主使,你亦难逃失察之责!”
沈崇山心中一定,知道永昌帝这是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连忙叩首:“臣知罪,臣愿受任何惩处!”
永昌帝沉吟片刻,沉声道:“即日起,暂停你太尉一职,闭门思过,罚俸半年!以示惩戒!至于庄园一应涉案人等,由大理寺严加审讯,依法处置,绝不姑息!你必须全力配合调查,不得有误!”
只是停职、罚俸半年,这个处罚对于如此重罪来说,简直是轻描淡写。
穆希藏在袖中的双拳紧握,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还是感到一阵窝火。
顾玹的异色瞳中也翻涌着怒火,但他看着永昌帝的模样,终究没有继续拉扯,他明白,龙椅上的这人又开始玩那一套帝王的权衡之术了。
“谢主隆恩,陛下圣明!”沈崇山叩首领罚,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永昌帝又看向顾玹和穆希,语气缓和了一些:“玹儿,沐大小姐,你们受惊了。此事朕已知晓,必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沈崇山失察之过,朕已处罚。至于其他,待大理寺审结,自有公断。沐大小姐也受惊了,先行回府好生休养,朕会派太医前去诊治。”
这话语中的安抚之意明显,但也暗示此事暂时到此为止。
二人心知肚明言语中的深意,一同行礼道:“儿臣\/臣女遵旨。”
他们都知道,今晚只能到此为止,想要扳倒沈家这棵大树,绝非一朝一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