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入宫（2/2）

挑选完布料，定好首饰款式，一行人从玲珑阁出来时，已是黄昏。

沐珍和沐柔还沉浸在方才华美衣料和璀璨珠宝带来的兴奋中，兀自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哪匹缎子更衬肤色，哪支步摇更显贵气，丝毫没留意到旁人的异样。

穆希却敏锐地察觉到，走在稍后方的二姨娘神情有些不对——方才在玲珑阁后堂与掌柜谈完出来后，二姨娘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此刻更是神情恍惚，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娘，您怎么了？是不是累了？”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是沐婉。

她一直安静地跟在母亲身后，此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搀扶住二姨娘的胳膊，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二姨娘猛地回过神，连忙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拍了拍沐婉的手背：“没、没事……许是方才在里面待久了，有些气闷，歇歇就好了。”

说话间，她的目光又下意识地又飘向了玲珑阁的方向，带着一丝忧愁。

穆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微微一动，却并不言语，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沐柔此时回过头，不耐烦地催促道：“二姨娘，婉妹妹，你们磨蹭什么呢？快些走吧，还得赶紧去珍宝斋让人打头面呢！”

“哎，来了来了。”二姨娘连忙应声，敛去脸上的异色，由沐婉搀扶着，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挑选完所有进宫的衣饰后，接下来的日子里，沐家各处院子都陷入了紧张的筹备之中。

绣娘日夜赶工，首饰匠人反复修改图样。沐珍沐柔整日忙着试衣试妆，兴奋与期待溢于言表。

穆希这边却平静得多，她只按部就班地试了两次衣服，确认尺寸无误，便不再过多关注，更多的时间，她用来收集有关苏贵妃喜好的信息和皇宫里如今的情况。

时间一晃，很快便到了赏花宴举办的日子。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沐府门前已是车马备齐。

沐家几位小姐盛装打扮，在老夫人严太君的反复叮嘱和陪同下，依次登上马车，车轮滚滚向前，朝着着那朱红宫墙、重重殿宇的方向，缓缓驶去。

马车穿过巍峨的宫门，碾过平整宽阔的御道，最终在一片专门停放各家车驾的广场停下，那儿早有身着统一服制的内侍和宫女垂首静立等候，引导着各位女眷前往御花园。

甫一踏入宫门，那扑面而来的皇家威仪与恢宏气象，便让沐珍、沐柔、沐婉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放眼望去，朱墙高耸，金瓦耀目，殿宇楼阁鳞次栉比，飞檐斗拱直指苍穹；汉白玉的栏杆雕刻着精美的蟠龙翔凤，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无与伦比的尊贵与奢华；训练有素的宫人们垂首敛目，步履轻盈而迅速地穿梭其间，一切井然有序。

远处隐约传来的丝竹乐声，更衬得这宫禁之地肃穆庄严。

御花园内，更是另一番景象，奇花异草争妍斗艳，假山流水巧夺天工，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花香。

早已到场落座的各家贵女们，个个珠围翠绕，衣香鬓影，言笑晏晏间仪态万方，举手投足皆是世家大族的风范与气度。

沐珍看着那些她只在传闻中听过的世家大族之家的小姐，看着她们身上那明显比自己刚做的还要华贵数倍的衣饰，看着她们彼此间熟稔地打着招呼、谈论着她插不进嘴的话题，原本那点因新衣首饰而升起的自信和兴奋，瞬间被击得粉碎，心头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自惭形秽之感，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沐柔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紧紧攥着手帕，眼睛四处乱瞟，既羡慕又怯懦，平日里的泼辣劲儿早已消失无踪。

连最为沉默的沐婉，也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仿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玷污了这庄严的地方，惹来祸事。

跟在穆希身后的小桃，也被这阵仗吓得有些腿软，小声地吸着气，下意识地往穆希身边靠了靠，声音发颤：“小、小姐……这皇宫也太大、太吓人了吧……”

穆希感受到小桃的紧张，脚步未停，只微微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淡然安抚道：“不必惊慌。不过是地方大了些，规矩多了些，人富贵了些而已。你只需跟紧我，少看少说，谨记我教你的礼仪便可。”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眼前的皇家盛景，于她而言不过是寻常风景，这份超乎常人的镇定和淡然，无形中也感染了小桃，让她砰砰直跳的心稍微安稳了一些。

“嗯、嗯！”小桃用力点头。

穆希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扫过那些精心布置的景致，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前世，比这更盛大的宫宴她也不知参加过多少。

这里的每一处宫殿，每一条路径，甚至许多宫人规矩，她都了然于心。

于她而言，今日此地，并非来开眼界、凑热闹，而是——踏入战场。

她挺直脊背，沉静地随着引路的内侍，迅速落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带着毫不掩饰讥讽之意的女声突兀地响起，直冲着穆希来：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那天那位仗义执言的侠女吗？那日那般见识、那般胆魄，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大家之女，今日一见，怎么坐在下席？不过，你今日这身行头倒是簇新，看来为了进宫，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嘛。”

这话语刻薄，引得不远处几位正在寒暄的贵女都侧目望来，眼中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穆希心一沉，抬眼望去，果然看见沈淼正被几个相熟的贵女簇拥着，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