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穆家旧物(1/2)

又是两日过去后,趁着沐府上下都在忙活为江陵王接风洗尘的事情,稍微养好了点精气神的穆希在午后换上一身轻便朴素的丫鬟装束,提着采买货物的小篮子,和小桃交代了几句自己要出去办点事,便准备溜出房间。

“小姐,您带我一起去吧,我,我一个人害怕。啊不对,我,我担心小姐,我和小姐一起去,我保护您。”小桃慌慌张张地拉住穆希的衣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穆希揉了揉这小丫头的脑袋,道:“别怕,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天塌下来都有我顶着。”

看着穆希坚定的眼神,听着穆希铿锵有力的话语,小桃心中微动,情绪平静了几分,忍不住想着:小姐自从得了池龙王点化,真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就连说话都有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穆希见她冷静下来,将她拉到床边,拍了拍被褥上的凸起,道:“你只记好,我身体尚未痊愈,还在养病,无论谁来,都用‘小姐还在卧床休养’这个理由挡回去,不叫他们踏进院子里半步便可。”

“那要是来的人不信,非要进来怎么办?”小桃苦着脸问。

穆希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那你也非要阻拦不就行了,好歹你也是嫡出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摆个架子怎么了,拿出你的气势来!”

小桃捂着额头,尝试着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有威严:“嗯,嗯,好,好!我有气势,我会拦住别人进来!”

她鼓起腮帮子,却并没有多添几分霸气,反而让她看起来像是塞了一大口馒头进嘴里颇有几分幼稚的滑稽感。

穆希见此暗叹一声,心想这小丫头不知道要她花多少时日调教,才能从这副唯唯诺诺的受气包小丫鬟模样,变成和春棠一样精明强干的贴身侍女。

唉,就这样吧,这孩子是原主沐希留下的,她必须要看顾。

给小桃吃了定心丸后,穆希不再耽搁,按照之前探查的成果,规划好的路线,从沐府的后院,迅速溜了出去,七扭八拐地出了巷子后,如愿以偿地来到了大街上。

她的主意是,假装是大户人家出来采买物件的丫鬟,以此到处走走,打听有关于穆家的各种消息。

穆希迈着轻快的小碎步疾行,甫一踏出小巷来到闹市区,一辆满载蔬果的牛车经过,带起一股喧嚣腥气的热浪便扑面而来,惊的她趔趄了一下。

穆希举起袖子挡住口鼻,见午后的阳光慷慨地倾泻在青石板路上,在周围蒸腾起混杂着尘土、汗水和食物香气的独特市井味道。

她站定凝望了眼前的长街片刻,只觉它如同一条活过来的巨蟒,生机勃勃地蜿蜒向前,鳞次栉比的店铺和摊贩宛如斑斓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绚烂无比。

穆希在鼎沸的人声中前行。

铁匠铺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赤膊的汉子古铜色的皮肤上淌着油亮的汗珠;卖糖葫芦的小贩扛着插满红艳艳果子的草靶子,拖着悠长的调子吆喝“冰糖——葫芦嘞——甜掉牙咯!”;卖针头线脑的老婆婆坐在小马扎上,苍老却嘹亮的声音穿透力十足,晃着手中的东西大喊“绣花针、顶针、红头绳儿……”;挑着新鲜菜蔬的农妇用尖锐的声音与顾主讨价还价、不断拉锯,粗糙的手指在鲜嫩的果蔬中指指点点;纯真无邪的孩童们不顾大人的斥责打骂,在市井中追逐嬉闹,发出清脆的尖叫和欢笑;驴牛骡马拉着车或驮着货物沉重地前进,发出不耐烦的响鼻声,和车轴的“吱呀吱呀”混合在一起……无数声音交织在一起,嘈杂却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这是穆希作为一个世家大小姐很少很少接触到的,往日她即便因为好玩来市井,也总是缩在熏满了檀香的牛车里,掀起帘子随便看看,从未有过这种只身行走在闹市里的体验。

思及此,她放下袖子,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灌入鼻腔的,有刚出炉的芝麻烧饼焦香四溢,混着旁边包子铺蒸腾的肉馅香气,勾得人食欲大动;再往前走几步,油锅里翻滚的面团“滋啦”作响,散发出诱人的焦香;一个回身,药材铺前飘来浓重苦涩的草药味,与隔壁香料摊上堆叠的八角、桂皮、花椒等散发的浓郁辛香争夺着行人的鼻腔;偶尔有挑着新鲜鱼虾的担子经过,留下短暂而浓烈的腥咸水汽;还有汗味、牲口粪便的味道、尘土味……种种气息混合发酵,形成一种与世家大族华丽的深宅大院、皇室巍峨的宫殿、名士才子们聚首的清谈会场不同的、独属于闹市的、浓烈而真实的生活气息。

街道两旁,店铺的幌子在微风中招摇。布庄门口挂着五颜六色的布匹样品;酒楼二楼的雅间窗户洞开,隐约传出丝竹管弦和划拳行令之声;杂货铺门前摆满了锅碗瓢盆、笤帚簸箕;当铺高高的柜台后面,掌柜的戴着眼镜,面无表情地拨弄着算盘珠。各种摊贩更是见缝插针:卖泥人的、卖竹编虫鸟的、卖时令瓜果的、卖廉价脂粉头花的、代人写书信的……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穆希在人群中穿行。

这闹市中,有穿着绸缎长衫的富家公子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踱着方步;有粗布短打的脚夫挑着重担,吆喝着“借过借过”在人群中跌跌撞撞;挎着菜篮子的妇人三五成群,在摊贩前精挑细选,嘴里还不停议论着家长里短;穿着体面布衣的账房先生夹着算盘匆匆而过;几个顽童举着风车,嬉笑着从穆希腿边钻过,险些撞上她提着的小篮子;轿子、驴车、独轮车在并不算宽阔的街道上挤挤挨挨地移动着,各家的车夫们粗声大气地互相吆喝让路。

穆希微微低头,小心地避让着行人,心脏却砰砰直跳——这喧闹、拥挤、甚至有些混乱的市井长街,对她而言,是比沐府那精致却压抑的庭院更让她有一种“我活过来了”感觉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的烟火气,让她这些天以来一直紧绷的心弦不知不觉松弛了几分,紧了紧手中的篮子,开始在不同的摊位前走走停停、挑挑拣拣,时不时和摊主搭几句话,显得自己就是个出门采买物资,却闲逛摸鱼偷懒的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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