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酒香漫山路（2/2）

满月的光静静淌着，酒坛里还剩大半坛酒，香气漫出草棚，飘向远处的山林。大概连山里的风都知道，有些味道会随着时光发酵，越久越醇厚，就像此刻草棚下的两人，不说爱，却早已把彼此的念想，酿进了岁月的酒里，等着往后的日子，慢慢品。

秋末的风带着凉意掠过草棚，坛子里的桑葚酒见了底，苏妲己正蹲在地上洗空碗，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车马声。她直起身望去，只见一队穿着铠甲的士兵簇拥着一辆马车驶来，车帘掀开时，露出张熟悉的脸——是西伯侯府的管家。

“公子，侯爷让您即刻回府。”管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扫过草棚里的陈设，最后落在苏妲己身上，带着明显的审视。

伯邑考的脸色沉了沉，没立刻应声。苏妲己捏着湿淋淋的碗，指节泛白，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没想来得这么突然。

“我走了。”伯邑考转头看她，语气比平时低了些，“酒坛别扔，明年还要用。”

苏妲己点头，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伯邑考跟着管家上了马车，看着车轮滚滚驶远，扬起的尘土落在空酒坛上，才后知后觉地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

草棚突然变得空旷，风穿过梁柱发出呜呜的响，像谁在哭。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半块桑葚干——是酿酒时特意留的，此刻放在嘴里嚼，酸得人眼睛发涩。

日子一天天过，苏妲己每天都会擦拭那个空酒坛，把它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她学着伯邑考的样子挑水、劈柴，把草棚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傍晚坐在门槛上时，总会望着通往西岐的路发呆。

冬天来得很快，第一场雪落下时，草棚顶积了层白霜。苏妲己裹紧了厚棉袄，忽然听见外面传来马蹄声，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去，却看见是个陌生的信使。

“苏姑娘，这是伯邑考公子让捎来的。”信使递过个陶罐，上面贴着张字条。

苏妲己的手抖得厉害，撕开字条，伯邑考的字迹映入眼帘：“西岐雪大，罐里是新酿的梅子酒，温着喝。”

她抱着陶罐冲进草棚，用火炉温了酒，倒在粗陶碗里。琥珀色的酒液冒着热气，梅香混着暖意漫开来，喝在嘴里，竟和那天桑葚酒的暖意如出一辙。

开春的时候，苏妲己在酒坛里种下颗桑葚籽。她记得伯邑考说过，等到来年结果，就再酿一坛酒。种子发了芽，抽出藤蔓，顺着草棚的梁柱往上爬，像条绿色的绸带，缠缠绕绕，不肯停歇。

夏末的某个傍晚，藤蔓上结出了第一颗青绿色的桑葚。苏妲己刚要摘下来看，忽然听见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她猛地抬头，看见夕阳里，伯邑考骑着马奔来，玄色的衣袍在风中飞扬，像极了去年他离开时的模样。

“我回来了。”他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亮，“桑葚熟了吗？”

苏妲己指着藤蔓上的青果，又指了指角落里的空酒坛，忽然笑出了眼泪：“还没熟，但坛子早就空出来等你了。”

伯邑考伸手，替她拂去脸颊的泪，指尖带着风尘仆仆的温度：“这次不走了。”

远处的山风送来草木的清香，藤蔓上的青桑葚在风中轻轻晃，像在点头应和。空酒坛安静地立在角落，阳光透过坛口照进去，在地上投下圆圆的光斑，像枚印章，悄悄盖在了这个夏天的开头。

后来的很多年，每到桑葚成熟时，草棚里总会飘出酿酒的甜香。有人说，那酒里藏着月光，藏着风雪，藏着两个人守着空坛等待的时光，喝一口，能从舌尖暖到心底，让往后的岁月，都带着化不开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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