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碑院窥影(1/2)

第一章 夜守孤馆

九十年代末的济南,老城区的路灯还带着昏黄的光晕,像蒙尘的铜钱散落在青石板路上。省博物馆旧址藏在经十路深处,红墙黛瓦的建筑群在夜色中透着股沉郁的古意,尤其是东边那片碑院,数百块明清古墓石碑横七竖八地摞着,白天看便阴森,到了夜里更像一群沉默的鬼魂。

我叫陈默,刚从历史系毕业,托了导师的关系才得到这份博物馆夜班保安的工作。面试时馆长反复强调,夜班只需要定时巡逻,锁好展厅门窗,尤其不能靠近东边碑院——“那地方邪性,夜里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当时我只当是老人迷信,笑着应下,直到上岗第一晚,才明白这话里的分量。

值班室在主馆一楼西侧,推窗就能看到碑院的铁门。铁门是老式的铸铁款,锈迹斑斑,门栓上挂着把大铜锁,锁芯里积满了灰尘。我接班时,白班保安老李头哆哆嗦嗦地把钥匙交给我,眼神躲闪着不敢看碑院方向:“小陈啊,夜里巡逻别偷懒,但也别多事,听到啥动静都当没听见,看到啥也别深究,熬过十二点就安全了。”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铺开巡逻记录表,我按照规定每隔一小时起身巡查一次。主馆展厅里陈列着青铜器、陶瓷器,月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进来,文物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倒真有几分瘆人。前两次巡逻一切正常,直到凌晨一点那趟,意外发生了。

走到主馆东侧走廊时,我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簌簌”声,像是有人在翻动纸张,又像是布料摩擦石碑的声响。声音断断续续,从碑院方向传来,隔着厚厚的墙壁都能清晰分辨。我心里一紧,想起老李头的话,脚步顿在原地。按规定,夜班保安不能擅自打开碑院铁门,但那声音实在蹊跷,好奇心终究压过了恐惧。

我回到值班室,翻出备用钥匙串——老李头交班时特意叮嘱,这串钥匙里有碑院的钥匙,但绝对不能用。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那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攥在了手里。握着钥匙的指尖沁出冷汗,铜锈的凉意透过皮肤钻进骨头里,让我打了个寒颤。

再次走到主馆东侧,那“簌簌”声还在继续,而且比刚才更清晰了。我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地绕到碑院铁门前。夜色中的碑院黑沉沉的,石碑的轮廓在月光下像一个个狰狞的鬼影,风吹过石碑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我咬了咬牙,把钥匙插进锁芯,“咔哒”一声,锈迹斑斑的锁头竟然轻易就打开了。

铁门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我握紧腰间的电筒,缓缓走进碑院。石碑上刻着的墓志铭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字迹模糊不清,像是一双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簌簌”声停了,四周只剩下我的脚步声和心跳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厉害。

“谁在那里?”我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在碑院上空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电筒的光束在石碑间扫过,光影交错,那些石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变形,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最里面一排石碑后面,似乎有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电筒光束立刻追了过去。那是一块一人多高的清代墓碑,碑身刻着“故显妣张氏之墓”,碑座上爬满了青苔。影子就躲在墓碑后面,露出一截白色的衣袖,料子像是老旧的丝绸,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出来!我是保安!”我强作镇定地喊道,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就在这时,那白色的影子缓缓从墓碑后走了出来。

那是个女子,穿着一身清代的白色旗袍,长发披肩,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刺眼。她的眼睛很大,却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正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吓得浑身僵硬,电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光束歪向一边,照亮了她脚下的青草——那青草上竟然没有一丝露水,仿佛她脚下的土地从未被月光浸润过。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主馆二楼的方向。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主馆二楼东侧的窗户敞开着,窗帘在夜风中飘动,像是一只招魂的手。就在我分神的瞬间,那女子忽然消失了,原地只剩下那块冰冷的墓碑,碑身上的青苔似乎比刚才更绿了。

我魂飞魄散,捡起电筒跌跌撞撞地跑出碑院,反手锁上铁门,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回到值班室,我哆哆嗦嗦地给老李头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我语无伦次地把刚才的遭遇说了一遍。

老李头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小陈,你听我说,那碑院底下埋着的,是民国时期一个唱昆曲的名角,叫苏玉棠,当年被军阀强占,不堪受辱就在自己房里上吊了,死后就埋在博物馆这块地儿。建馆时挖出来她的棺材,里面的尸骨都烂了,就剩一件旗袍和一支玉簪,现在还放在二楼的民俗展厅里。”

我握着电话的手不住地发抖:“那……那我刚才看到的,是她?”

“八成是,”老李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以前也有夜班保安看到过她,有的说看到她在碑院哭,有的说看到她在展厅里唱戏。你记住,千万别再靠近碑院,也别去二楼民俗展厅,熬过这一夜,明天我就帮你申请调岗。”

挂了电话,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冷汗淋漓。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像是有人站在窗外。我猛地抬头,只见刚才那个白衣女子正贴在值班室的窗户上,那双浑浊的白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吓得大叫一声,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警棍就朝窗户砸去。“哐当”一声,玻璃被砸得粉碎,窗外却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着碎玻璃渣在地上滚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第二章 玉簪之谜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蜷缩在值班室的角落里,不敢再看窗户,也不敢再去巡逻。直到天快亮时,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第二天一早,老李头匆匆赶来,看到值班室破碎的窗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真的看到她了?”老李头蹲在窗户边,看着地上的碎玻璃,声音有些发颤。

我点了点头,把昨晚的经过又详细说了一遍,包括女子指向二楼展厅的动作。老李头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她指向二楼,会不会是因为那支玉簪?”

“玉簪?”我愣住了。

“就是从她棺材里挖出来的那支,”老李头解释道,“那玉簪是和田羊脂玉做的,上面刻着一朵海棠花,据说当年是她的心上人送的。建馆后,那玉簪一直放在民俗展厅的玻璃柜里,前阵子展厅装修,玻璃柜被挪动过,会不会是动了什么忌讳?”

我心里一动,想起昨晚女子诡异的举动,或许真的和那支玉簪有关。当天上午,我向馆长请了假,打算去图书馆查查苏玉棠的资料。馆长听说我昨晚遇到的事情,也有些后怕,爽快地批了假,还特意叮嘱我注意安全。

济南图书馆的古籍部藏着不少民国时期的地方史料。我在角落里翻找了一上午,终于在一本《济南府志续编》里找到了关于苏玉棠的记载。资料里说,苏玉棠是济南本地人,生于1905年,自幼学习昆曲,工闺门旦,二十岁时就在济南声名鹊起,被誉为“昆曲皇后”。1928年,军阀张宗昌占领济南,强令苏玉棠入府为妾,苏玉棠宁死不从,在府中上吊自尽,年仅二十三岁。

资料里还提到,苏玉棠的心上人是一位名叫沈文清的秀才,两人青梅竹马,早已私定终身。沈文清为苏玉棠打造了一支玉簪,上面刻着“海棠依旧”四个字,寓意两人的感情坚贞不渝。苏玉棠死后,沈文清悲痛欲绝,不久后也不知所踪,有人说他殉情了,也有人说他远走他乡。

看到这里,我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苏玉棠的鬼魂出现,会不会是因为那支玉簪出了什么问题?或许是装修时不小心损坏了玉簪,又或者是有人偷走了玉簪?

下午,我回到博物馆,径直走向二楼民俗展厅。展厅里还在装修,工人正在拆卸旧的展柜,地面上堆满了工具和木料。我找到负责装修的工头,询问那支玉簪的情况。

工头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听到我的问题,脸色有些不自然:“那玉簪啊……前几天拆展柜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玻璃柜,玉簪好像不见了。我们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正打算上报呢。”

我心里一沉,果然是玉簪出了问题。苏玉棠的鬼魂频频出现,恐怕就是为了寻找这支丢失的玉簪。我又问工头,拆展柜那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工头想了想:“异常情况倒是没有,就是那天拆完展柜,有个年轻工人说看到展厅里有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我们都以为他眼花了,没当回事。现在想想,倒是有些邪门。”

我谢过工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既然苏玉棠的鬼魂是为了寻找玉簪,那我只要帮她找到玉簪,或许就能平息这场风波。可是,玉簪到底在哪里呢?是被工人不小心弄丢了,还是被人故意偷走了?

当天晚上,我主动申请继续值夜班。老李头劝我别冒险,但我心意已决。我觉得苏玉棠的鬼魂并没有恶意,她只是想找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我能帮她完成这个心愿,不仅能解决博物馆的灵异事件,也能让这个可怜的女子安息。

夜里,我没有待在值班室,而是带着电筒和巡逻棍,径直走向二楼民俗展厅。展厅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满地的杂物。我打开电筒,光束在展厅里扫过,忽然发现墙角的阴影里,似乎有个白色的影子。

“苏玉棠?”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影子动了动,缓缓从墙角走了出来,正是昨晚看到的那个白衣女子。她依旧穿着那身清代旗袍,脸色苍白,眼睛里的浑浊似乎比昨晚更重了。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向展厅中央的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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