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中元纸扎(2/2)

“啊!”女人的惨叫声划破夜空,我借着月光一看,她的脸变成了纸做的,眼睛是用墨点的,嘴角咧到耳根,像个坏掉的纸人。她手里拿着个银锁,锁上刻着个“晚”字,和我刚才看到的那个“生”字银锁,正好是一对。

“你以为我要扎替身替她?”纸人的声音变得尖利,“我是要扎个替身替你!三年前你娘求我,让我保你活下来,代价是你二十岁那年,要替我女儿去死!”

我突然想起三年前,娘病重时,确实去镇东找过老林家,回来后就好了很多,可没过半年就走了。临走前,娘把个银锁塞给我,说“别丢了,能保你平安”,现在想来,那银锁根本不是保我,是给老林家的女儿“认门”的。

纸人朝我扑过来,我拿着朱砂笔乱挥,笔尖划过她的纸脸,留下道红痕。这时候,我听见师父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朱砂笔的“镇”字声:“阿生,看灯笼!”

我抬头看向院门口,师父手里提着个纸灯笼,灯笼上画着个“镇”字,在月光下泛着红光。纸人一看到灯笼,突然尖叫起来,身体开始冒烟,像被火烤着的纸。

“替身扎的是你,你就得认!”纸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女儿等了三年,不能白等!”

师父冲进来,把朱砂笔塞进我手里,指着地上的替身:“快,用你的血,把替身的眼睛点上!替身认了你的血,就能替你挡灾!”

我咬破指尖,把血滴在替身的纸眼睛上。血一碰到纸,替身突然“活”了过来,纸做的手抓住纸人的胳膊,把她往门外拖。纸人尖叫着,身体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撮纸灰,被风吹散了。

我瘫在地上,看着师父。师父叹了口气,把那个“生”字银锁捡起来,塞进我手里:“你娘当年是没办法,老林家的女儿三年前掉河里淹死,怨气重,缠着你娘,你娘只能用你的‘替身’换你的命。”

“那现在……”我看着手里的银锁,指尖还在流血。

“替身认了你的血,替你挡了这灾。”师父把灯笼递给我,“但你要记住,中元节的纸扎,从来都不是替人,是替命。以后别再接这种单子了。”

我点点头,跟着师父往回走。路上的纸钱灰还在飘,月光还是像泡在血里的铜钱。我回头看了眼老林家的院子,院门已经关了,里面的白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亮了,蜡油顺着桌腿流下来,像凝固的血。

第二天,我听说镇东老林家的院墙塌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个纸扎的替身,穿着蓝布衫,梳着双丫髻,手里拿着个红色的纸风车,风车的叶片上,沾着点血,像朵小花。

后来,我再也没接过中元节的纸扎单子。每年七月十五,我都会在河边烧个纸风车,风车是红色的,上面写着“林晚”两个字。我总觉得,那个小姑娘只是想找个人陪她玩,不是想害人。

今年的七月十五,月亮还是像泡在血里的铜钱。我蹲在河边烧纸风车,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个小姑娘的声音,软得像浸了水的棉花:“哥哥,我的风车掉了,你能帮我捡一下吗?”

我回头一看,是个穿蓝布衫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手里拿着个纸风车,站在柳树下盯着我笑。她的脚,没沾地。

我手里的纸风车突然掉在地上,被风吹着,朝着小姑娘的方向滚过去。小姑娘弯腰捡起风车,冲我挥了挥手:“谢谢哥哥,我走啦。”

我看着她的影子消失在柳树后,心里突然松了口气。原来,有些债,不是只有替命才能还的。

河边的风裹着纸钱灰,扑在脸上像细沙。我站起身,往镇子的方向走,身后的纸风车还在烧,火星飘在夜空中,像星星。七月十五的月亮,好像没那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