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红绸棺(2/2)

地窖里的腥甜气味越来越浓,我连滚带爬地冲上石阶,回头时看见那口红绸棺在黑暗里泛着红光,绸缎上的蛇形花纹似乎更多了,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棺身。

回到家我发了三天高烧,梦里全是三叔被红绸缠绕的脸。第四天退烧后,我偷偷跑到老宅附近,看见地窖的入口已经被重新封好,青石板上压着块新的石头,上面用红漆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和棺材上刻的那些符号一模一样。

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打开门,外面空无一人,只有台阶上放着个红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些金银首饰,有凤钗、手镯、玉佩,每一件都透着陈旧的光泽,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最底下压着张纸条,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字,墨迹像是未干的血:“嫁妆分你一半——晚卿”。

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这些首饰,正是三叔当年念叨的那些“嫁妆”。

接下来的日子,每隔三天,门口就会出现一个红布包,里面的珠宝越来越多。我把它们锁在保险柜里,却总觉得那些珠宝在夜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泣。保险柜的金属表面,每天早上都会凝上一层水汽,擦干净后能看见上面印着无数细小的指印,像是有人从里面往外爬过。

更可怕的是,我开始在镜子里看到奇怪的东西。有时是一闪而过的长发,有时是红绸的一角,有时甚至能看见三叔的脸,他的眼睛变成了两个黑洞,嘴里不停往外淌着血,含糊不清地说:“放我出去……”

我终于忍不住了,抱着那些珠宝冲进老宅,用撬棍再次撬开地窖的石板。红绸棺还在原地,只是绸缎的颜色变得更深了,像是浸透了血。我把珠宝扔在棺材前,转身就想跑,却被地上的红绸缠住了脚踝。

“不够。”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更近了,仿佛就在耳边,“还不够……”

棺材盖突然自动打开,里面的红绸汹涌而出,瞬间将我裹住。我挣扎着抬头,看见棺材里铺着的不再是珍珠棉,而是密密麻麻的人脸——有三叔的,有几个陌生男人的,甚至还有一张是我爷爷年轻时的脸。他们的眼睛都睁着,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挂着和晚卿一样的笑容。

红绸勒得越来越紧,我感觉肋骨快要断了。透过绸缎的缝隙,我看见那些人脸的额头上,都刻着一个相同的字:贪。

“你爷爷当年也想要我的嫁妆。”晚卿的声音在我耳边轻笑,“他把我埋在这里,以为能守着这些宝贝过一辈子。可他忘了,我最讨厌的,就是贪心的男人。”

红绸突然松开,我重重地摔进棺材里。周围的人脸都在朝我靠近,他们的手从红绸里伸出来,抚摸着我的脸,冰凉的指尖带着浓烈的腥甜气味。我看见自己的脸正在变成他们中的一员,额头上慢慢浮现出那个“贪”字,红得像是用血写的。

“现在,你也是我的嫁妆了。”晚卿的脸终于出现在我面前,长发下的皮肤白得像纸,眼睛却是两个黑洞,“等下一个贪心的人来,我就把你分给他一半。”

棺盖缓缓合上,黑暗彻底吞噬了我。我听见红绸在外面缠绕的声音,听见那些人脸在我耳边呼吸,听见地窖外传来脚步声——又有人被珠宝吸引,来赴这场迟到了几十年的喜宴。

后来我才知道,这口红绸棺从来就不是什么喜棺。民国初年,有个叫晚卿的富家小姐,因为不愿嫁给军阀做小妾,被活活钉死在棺材里,她的嫁妆也被埋进了地窖。那些贪心的人撬开棺材,以为能得到财富,却不知道自己正在成为新的“嫁妆”。

红绸上的蛇形花纹,其实是无数个被缠住的人影。每多一个贪心的人,那些花纹就会多一条,直到将整个棺材裹得密不透风。

现在,我就躺在这口棺材里,和三叔、爷爷,还有那些不知名的男人们挤在一起。我们的身体被红绸缠绕,血肉和珠宝混在一起,成了晚卿最珍贵的嫁妆。每天夜里,我都能听见外面有人在撬石板,听见他们因为看到珠宝而发出的惊叹,听见红绸再次活过来的声音。

有时,我会想起第一次见到这口棺材时的情景。如果当初没有贪念,没有跟着三叔撬开那块青石板,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如果。

地窖的入口又传来了撬棍的声音,红绸开始兴奋地抖动。我和其他“嫁妆”一起,在黑暗里露出了微笑——又有新的“零件”要加入我们了。

红绸棺的绸缎上,又多了一条蛇形花纹。它在无数条花纹中蜿蜒爬行,很快就和其他的花纹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就像那些被贪念吞噬的人,最终都成了这口棺材的一部分,永远困在这片黑暗里,等着下一个贪心的人,来分享这份永不终结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