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日子如流水（2/2）
那本让她头大的《声律启蒙》，在日复一日的诵读和“死记硬背”下，也渐渐摸到了一些门道，虽作诗依旧磕磕绊绊，但基本的平仄对仗已不再像天书。
林松抽查时，她也能磕磕巴巴地接上几句，偶尔还能模仿着林松的范例，诌出一两句勉强像样的五言，虽然意境全无，但格式好歹对了。
至于字，更是突飞猛进。临摹《颜勤礼碑》已颇有几分沉稳厚重的神韵，藏锋的功夫也日渐纯熟。
林松看着女儿一篇篇字迹日益工整、结构日渐稳健的习作，眼中欣慰之色越来越浓。
“玉姐儿，”
一次休沐检查功课时，林松放下手中墨迹未干的习字纸，眼中带着由衷的赞赏，“根基扎实，进境神速。
经义理解已远超蒙童，字也颇具风骨。照此下去，再过一两年，待你年纪稍长，心性更稳，便可下场一试县试了！”
沈宁玉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叹气：
[县试……意味着还要找五个互结的队友……麻烦。]
但面上还是乖巧应道：“谢三爹夸奖，宁玉定当继续努力。”
一旁的沈书则苦着脸，他还在跟《千字文》较劲，字写得歪歪扭扭，背起书来也磕磕巴巴。
林松对他要求不高，只道：“书哥儿，你性子踏实，不急，慢慢来。把根基打牢，多跟你六妹学学认字记账的本事，将来也是安身立命的依仗。”
沈书用力点头，看向沈宁玉的眼神满是崇拜：“六妹最厉害了！”
这日清晨，沈宁玉看着书桌上见底的墨锭和仅剩的几张毛边纸，又瞥了一眼角落里那个装着花椒精品的小布袋，心中有了计较。
新房建好，家里开销不小。
盘炕的收入已经结束，野猪肉早已吃完，花椒是笔额外且隐秘的财源。
笔墨纸砚消耗甚巨，尤其是好墨和稍好点的纸，价格不菲，总靠家里买最便宜的也不是办法。
她需要补充，读书果真是烧钱的活。
“娘，”
吃早饭时，沈宁玉放下碗筷，声音清脆，
“我的墨快用完了，纸也不剩几张。三爹布置的课业多，练字费纸。我想……去趟镇上，买点笔墨纸砚回来。”
沈秀闻言，放下筷子，有些犹豫：“让你三哥去不行吗？镇上人多……”
“娘，”
沈宁玉早有准备，“三哥认得的字不多，笔墨好坏、纸张厚薄他分不清。我常写，自己知道需要什么样的。而且……”
她顿了顿，拿出那个小布袋，“上次的花椒，还剩点最好的头茬，我想顺道再去药铺问问，看能不能卖个好价，贴补买纸墨的钱。”
理由充分，且涉及“贴补家用”和“读书正事”，沈秀无法拒绝。
她看了看赵大川，赵大川点点头：“玉姐儿机灵，让她去吧。老三，你陪着你六妹，一步不离！买完东西赶紧回来！”
“哎！爹娘放心！”
沈石立刻应下，保护妹妹他义不容辞。
沈宁玉回到房间，熟练地换上那套深青色粗布男装，将头发紧紧束成圆髻，又对着小铜镜，用特制的深色脂膏，用空间里的化妆品改良，在脸颊、脖颈处薄薄涂了一层，掩盖过于白皙的肤色，制造出风吹日晒的粗糙感。
镜中逐渐变成一个面色微黄、神情略显木讷的农家少年。
[轻车熟路。]
她满意地点点头，将小布袋和装钱的荷包贴身藏好，又揣了几个铜板零用。
沈石推着家里那辆加固过的独轮车，沈宁玉背着个小背篓，兄妹二人踏上了去青头镇的路。
春日煦暖，官道两旁田野青翠。
沈石闷头推车，沈宁玉看似随意地跟在旁边，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享受着这难得的放风时光。
她刻意放慢了脚步，让沈石走在前面，拉开一点距离。
到了镇上，比村里喧嚣许多。沈宁玉目标明确：“三哥，先去药铺卖花椒。卖了钱才好买纸墨。”
“嗯，听你的。”沈石推着车，熟门熟路地来到“仁济堂”。
依旧是那个留着山羊胡的张掌柜。
看到沈石和扮作少年的沈宁玉，他眼皮抬了抬，待沈宁玉拿出那袋颗粒饱满、辛香浓郁的头茬花椒时，他眼中精光一闪，脸上却堆起生意人的笑：
“哟，又是沈家小哥？这次的花椒……品相更胜上次啊！”
他捻着胡须，仔细查看，“嗯，晒得够干，杂质也少。上次三十文一斤，是看你家不容易。这次嘛……”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
沈宁玉不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带着点少年人的木讷，却又有种莫名的笃定。
沈石有点急，想开口，被沈宁玉一个眼神制止了。
张掌柜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干笑两声：“这样吧，看在这品相的份上，三十五文一斤！这可是顶天的价了！镇上独一份！”
沈宁玉心中冷笑：
[老狐狸，上次压价，这次看品相更好想多赚差价？]
她依旧不说话，作势要把花椒袋子拿回来。
“哎哎！”
张掌柜连忙按住袋子，咬咬牙，“三十八文！真不能再高了！小兄弟，这价你走遍青川县也找不着第二家！”
沈宁玉知道这差不多是镇上药铺的极限了，再高对方宁愿不收。她点点头，惜字如金：“称重。”
“好嘞！”
张掌柜松了口气，麻利地称重算钱，“一斤六两，算你二斤的钱，七十六文！拿好喽！”
比上次多了三十一文。
沈宁玉接过沉甸甸的铜钱串，仔细数了数，才揣进怀里。
沈石在一旁看得佩服不已，觉得六妹不说话比他说十句都管用。
出了药铺，沈宁玉心情不错：“三哥，去书肆。”
青头镇只有一家像样的书肆，名为“墨香斋”。
店面不大，书架林立，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纸张的气息。
掌柜是个清瘦的中年人，戴着方巾，正低头看书。
沈宁玉一走进去，目光就精准地落在摆放笔墨纸砚的区域。
她需要补充：墨锭要中等偏上的松烟墨，纸要厚实些的毛边纸，笔要两支兼毫小楷。至于书籍，暂时不需要。
她仔细挑选着，对比着价格和品质，神情专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石则好奇又拘谨地站在门口张望，不敢进来。
就在沈宁玉拿起一块墨锭细细嗅闻墨香，掂量着分量时，书肆门口的光线微微一暗。
一个清冷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如同玉石相击，清晰地传入沈宁玉耳中：
“哦？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