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终待黎明(1/2)

“二将军,那交趾城的安全无虞了?听你这么说,驻军的损失不小啊。”最关心晋吴胜败的解象,望着三里外那已经恢复寂静的交趾城,仍想再度确认下。麾下的士兵仍在忙个不停,紧急救助能扶起的伤员。

“放心吧,父亲手里还握着六千人。收容下卫濮的残兵,再征调些丁壮,足以守御。”陶威一边安慰着,一边转头打量着附近,已经被晋人整出了心理阴影,生怕哪里再跳出群磨牙吮血的家伙来。他不停地催促道:“快,快,我们快去武平郡城吧。”

“我真是想不明白,自从重夺交趾郡以来,我军长期厉兵秣马,只待晋军的反扑。既有人和之势,更兼地利之优,怎么会落得这个样子?”解象没有那么惶急,反倒是哀恸地感慨起来,这几乎是吴人全军的心声。

正如其所言,陶璜治下的交州兵,其实没有犯任何明显的错误。他们日以继夜地加固了本城,在合适的地点修筑了两个支城,即便人多也没有冒风险出击,非常保守地进行防御。可就是在晋人的奇葩战术之下,他们的优势被一个个瓦解掉,双方的实力被迅速拉近。解象岂能不担心,要是放任事情这么演变下去,他这个昔日叛将的下场将如何?

“解将军?解将军?”陶威仍在急迫呼唤着。

“我们不回去了!”解象忽然握着拳头,满脸坚毅。

“不回去,那干什么?”陶威自是不解。

“趁这个机会,发动袭击!”解象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你不要命了吗?”陶威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傻子似得,连声劝阻道:“晋人早就有防范之心,我们的偷袭刚刚失败,你又去捣什么乱?这支军队的实力,要留于今后的城防,可不能再遭受损失了!”

“不,二将军有所不知。任何军队的警惕性,往往是在大胜之后,才最容易放松的。”解象到底是经验丰富,冷静地摇摇头,为之细细筹划道:“晋人的确狡猾,可既然把你们打退了,就很自然会认为今夜‘万事已了’,绝不会猜到会遭受第二次攻击!此贼虽胜,可是熬夜与你们战了大半宿,体力是及不上我这支生力军的,估计正在休整,不会防备。现在是丑时(凌晨1点至3点),夜色依然可以为我们的行动掩护,来个双重的出其不意!”

“这,行得通吗?”陶威有点心动,却还是略带惧怕。

“过了今夜,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待得他们休息充分,还有哪个夜晚能偷袭得手?更何况,他们获胜之后士气更加旺盛,我军屡次失败会人心摇动,这是可以预料的事情!拖延下去,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解象施展浑身口才,尽己所能地说服对方。作为晋朝的叛徒,他的忧虑比陶璜父子深多了,故而渴望战斗争胜的决心更强烈。

“那,好吧。”陶威何尝不想一雪前耻,赢得自己的战功。

解象知兵,这个计划是颇有见地的,历史上的相似案例不少。最经典的是后世的南北朝时期,北周攻击北齐的晋阳城之战。其实周军攻城原本是严重惨败的,周武帝宇文邕的左右亲随悉数战死,军队自相践踏着逃出城外。然而获胜的齐人,乐得个个入坊饮酒,大多数醉卧在街头,困得就在堆积的尸体旁边睡觉,这倒是情有可原,毕竟是酣战之后的补偿心理。反倒是宇文邕出城以后,扛着饥饿重新整顿队伍,打了个回马枪,很轻松地夺下了城。军士毕竟是肉体凡胎,不是言出即从、从不疲劳的战争机械,这是战争的通理。要让兵士们平时不顾家庭、犹如附属,战时无限忠诚、绝不退缩,是毫无可能的。

达成协定之后,解象、陶威整顿合兵一处,带着满腔的复仇渴望,朝着交趾城西的方向奔去。可还没走多远,就听见队列中有人在惊叫,随即引发了众人的喧嚣,军官也喝止不住,这很容易暴露行踪。解象正要叱骂,扭头一看却傻了眼,新昌、武平两城的城头正火光冲天。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解象急得直跺脚。

“晋人去攻那边了?”陶威脱口而出。

这是唯一的解释。没想到晋人堆成“船墙”,弄出准备长期围城或攻城的样子,实际上只是充当骗人的表象。晋人依旧是拿得起、放得下,不拘泥于守住这个障眼法似的船墙,集合兵力击溃了夜袭者之后,竟然还有力气跑到十余里外,奇袭两个犄角城,把完好的阵地抛于身后,打起了运动战。反倒是吴国这边,却一直盯着船墙没有松懈,目光都被限制在这尺寸之地。思维一旦受到限制,行动也会变得板滞,步步跟不上,招招都显慢。

“不管他。好不容易赶到这,先把敌人的营盘夺了再说!”解象咬咬牙,用剑直指着城下,远处的晋军帐篷阵已经可以隐约看见。还是和当初一样,满营没有丝毫亮光,不知道是实情还是陷阱。

“别急,别急!”陶威马上挡在其身前,把解象给制止住:“将军,你再仔细想想,要是新昌、武平都在遭受攻击,会只是晋军的一部在行动吗?敌人今夜的目标,肯定是想趁着交趾兵败,无暇顾及城外的机会,把两城给快速攻克,犹如去掉我们的爪牙。他们的兵力始终是万人左右,还要分兵攻击的话,估计是全军行动了。那么我们眼前的就是空营,夺了有何用?”

“先夺下来再说,何须顾虑!”解象仍然坚持意见。

“若是丢失二城,谁承其疚?”陶威亦强烈表态。

解象被呛住了,几度张开嘴却说不出话。

“吾父的指令很明确,之前命我投别处时也很坚决,是不许我们擅自行动的。刚才将军立功心切、执意要来,我可以理解并配合。”陶威指了指身后,大声地提醒道:“你看看两城的状况,军情紧急啊!城防想必已经十分危难。要是我们再拖延时间,把这两处给弄丢了,拿什么向吾父交待?”

“可是,敌营近在咫尺!”解象极度不甘心。

“嘿嘿,那将军恕罪,我就不奉陪了,这就去救城!至于你们想怎么样,随便。”陶威拱了拱手,直接招呼属下掉头。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战斗和奔波后,他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临界点,即将支撑不住。可要是两城真失陷了,他是今后睡都睡不踏实。

解象喊了几声,可陶威就是执意不理会,这让他非常懊恼又无奈。吴军领兵讲究的是家族父子相袭,他既然被划归陶璜的名下,总有一天也得受陶威的指挥,这位公子哥可得罪不起。而且降将的身份让他如坐针毡,要是不听从而闹出事的话,他在吴军也很难再混下去。

辛辛苦苦赶到这里的七千吴军,不得不集体来了个犹如折返跑的“大回旋”,和可望而不可即的敌营“说再见”。为了争分夺秒,也是为了缓解疲乏,他们抛下了很多可有可无的装备和干粮,加快脚步拼命奔跑。通宵不眠,时刻不停,一来一去的二十多里路,把他们折腾得难受至极。

其实吴军有所不知的是,在近处的几个土坑里,就有晋军的侦察兵悄悄隐藏着观察他们,并把动静一一传递回大营,通知并唤醒了本部。之前的时间里,多数晋人真的是在大胆休息呢。看似“诡计多端”的后者,当然也不是铁打的,抓住这段空隙小寐。

吴军在回程中稍好的情况是,再也没有敌军的沿途骚扰了,或许对方都在集中攻城呢。两个将军越想越急,催促着大家加快了脚步,当真是片刻也没有停留。寅时之初,当他们疲惫万分地赶到元江(红河)之畔时,却目瞪口呆地发现,之前渡河的木桥断了。

“这是怎么回事?”满眼红血丝的陶威,头疼欲裂。

“还能有谁,晋贼!”解象指着对岸处道。

陶威闻言眯着眼睛细瞧,终于发现还真是的,在那黑漆漆的夜色中,敌人分成两列横队,组成一道稀薄的长蛇阵,正手持弓弩瞄着这边。这个年代,桥梁对于军事和民用都非常重要,也不是随便就能修成的,故而有许多“修路造桥”的传说。敌军拆了桥后,这宽阔的河无法轻易泅渡,就算硬闯也是往箭雨里钻,与送死没什么差别。正因为如此,晋军才放心弄出个平时不敢摆的线阵,全员充当弓弩手以增强杀伤。

“中计了,中计了!”解象倦怠地闭上眼感叹。

“什么中计?中什么计?”陶威仍旧是满脑子空白。

“我的二将军呐,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新昌、武定两城的火光,早就熄灭了!估计是守军看到敌人有攻城的架势,向远处的我们和交趾城预警,可他们也是被误导了,完全想错了晋贼的意图!”解象连多说话都嫌烦,可还是不得不费劲解释:“你瞧对岸的人数,顶多也就是支千人的别部而已,故意装模作样地招惹城防,为的还是吸引我们这支疲劳之师!所以他们早早在河边布局,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真是这样?”陶威感到不可思议,这超出了他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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