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谦卑孙子(1/2)
“士彦呐,你说北面的戎狄有联合袭扰的趋势,包括河西鲜卑和拓跋鲜卑的暗中呼应,这个讯息的确很重要。可是我们要让朝廷重视和处理这点,简直比登天还难。在洛阳公卿看来,它们仍是芥藓之疾、蕞尔小国,无须那么当回事。”在临时的府邸内,镇军大将军胡奋无奈地耸耸肩,不住地叹息。
“大将军,难道他们真的会不为所动吗?”张轨不甘心。
“呵呵,其实你的猜测,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咱们很多凉州、雍州等地的西土乡党,都发现了羌胡和河西鲜卑的联络,以及其他戎狄串联的线索,呈递给洛阳的文书没有几千也有几百,可从来没有人在意。”胡奋耐着性子,和小老乡仔细说着私下了解的内情。
“这都不警惕,简直是醉生梦死!”张轨拍着桌案。
“是啊,可话语权在他们手里啊!现在的京城在洛阳而不是长安,凉州等西土的地位不比往日,不再有藩篱屏障的作用。”胡奋理解对方的愤怒,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你知道吗,他们私底下又在讨论,既然平灭不了河西鲜卑的叛乱,干脆把西边的土地都抛弃掉,这又是当初东汉时的论调。”
“无耻,卖国!”张轨听得心在滴血。
“将士们的伤亡,在他们眼里什么也不是,只要别搅扰洛下的歌舞升平就好。所以他们觉得,与其源源不断地派出士卒、耗费钱粮,不如一了百了地切割。好在朝中尚有几个明白人,这个卑劣的提议没有通过。否则的话,会让多少西土豪杰彻底寒心。”胡奋苦笑摇头,他的心底何尝没有怨恨。
“然而,塞北的事就不了了之吗?”张轨仍不死心。
“何桢必定不会重视,以现在的状态,他们甚至有可能遮掩事实,对朝廷报喜不报忧。我会用我的渠道,把这个消息传播,这点尽管放心。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了。”想到那个所谓的监军,胡奋顿时感到身心疲惫。此人一意孤行,害死了那么多的忠诚将士,真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现状?什么现状?”张轨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
“就是你们目睹的那些啊!”胡奋摇了摇头,对并州的事深感可笑:“何桢、刘钦大败而回之后,惧怕朝廷知晓后的训斥和追责,绞尽脑汁想办法推卸,所以声称是有大量奸细在关内,敌军掌握了他的一切动向和布阵,导致了军队的溃败。嘿嘿,搅得并州六郡鸡飞狗跳,连来往的商贾都不放过。”
“估计此事做着做着,他们也预测到较为悲观的结局,撤职是免不了的,干脆在任上多捞几笔。故而一方面加大了范围和力度,把晋阳人市弄得热闹异常,上下官吏从中赚得舒舒服服。另一方面则尽量掩盖消息,希望让朝廷晚点得知。是否是这样?”张轨用自身经验,揣摩这群贪官污吏。
“然也,士彦看得很清楚。唉,他们肥了自己不说,也分了汤水给底下的微官小吏,所以并州的官场目前是铁板一块,谁也不会提反对意见。我又是军职,管不了文职的事。前天多嘴了几句,反倒,反倒。”胡奋自觉好笑,摆了摆手道:“不提也罢。”
“大将军不妨说说看?”张轨忍不住好奇。
“说我姓‘胡’,难怪偏袒胡人!”胡奋轻轻拍打着额头。
两人哈哈大笑,前俯后仰、挤出泪花,真是被逗乐了。就在这时,门外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说是有事要来报告。今日胡奋是屏退了所有外人,单独和张轨于内室密谈的,原本下令不让人来搅扰,看来是有重要的事情。故而他们整了整仪容,开启朱门。
“大将军,何监军命人来传讯,说是有要事协商,让你速速过去。”来者是大将军帐下随从,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庭外,通躬身报道:“而且他还明确说,让那几个刚从塞北归来的人也跟着去。”
在外庭站着的,正是綦毋伣邪、孟观、李肇三人,和统帅他们的骁骑将军路蕃,正在唏嘘谈话。那场乌水河之畔的残酷战役,使得右军几乎是全军覆没,而骁骑军也折损大半,能够生还已是非常侥幸。现在终于见到久违的战友,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又是开心又是悲伤。
胡奋深皱着眉头,有点意料之中也有点疑惑之处,可暂时就去不想这么多了,毕竟是监军在召唤他。于是他把那些人叫上,一同去听听何桢的“教诲”。他的临时府邸,与刺史府离得倒是不远,转几个弯就到了。
迈入高高的门槛后,便看到坐在堂上的,就是监军何桢、刺史刘钦这两个默契搭档,庭院的两侧也站着不少人。左边是以贾遵为首的随军官员,他们大部分都曾沦为俘虏,归来还没多久。右边是以郗隆为领的本地官吏,有规有矩站得整整齐齐。今天的人格外得多,估计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看到胡奋等人的到来,熟悉的人们打着招呼,贾遵亦朝着张轨微微颔首。
胡奋的座次在上首,其余来者则按照身份各自入列,然而就在这时突然生变,几个随军文官咬牙切齿,冲上来拽着孟观的身躯不放,就好似群猴抱住了灰熊,口中还厉声催促什么“抓反贼”、“杀叛徒”之类的话。维护秩序的州兵想来帮忙,却又不知道该偏向哪边。
“有什么事情,先当众说明。这样在官府内拉拉扯扯,像什么话!”和预料的不同,监军何桢竟是满脸春光,看来这段时间没少享受各类滋补之物。他随意抖了抖袖子,那群州兵才敢做出行动,把争执的双方给分开。
“监军容禀,这是个叛逆!”一个官员指鼻骂道。
“无可饶恕的军中败类!”另一个人义愤填膺。
“诸位请看!当时我们身陷重围,仍然昂首挺立、奋战不屈。可这个只想着逃亡的家伙,嫌我们阻拦了去路,竟然对自己人痛下狠手!”第三个人当空伸出手来,右臂竟然缺了手掌,声泪俱下地说道:“我攀着马鞍劝他战斗,可这厮对着我挥刀猛砍,比匈奴人还残忍!”
“还有这等事?”何桢拍案而起,气势汹汹。
听到这番话,不仅是几个当事人,其他听到的人也为之动容,七嘴八舌地开始唾骂起来。那几个“受害者”依然在滔滔不绝地指证,虎背熊腰的孟观俨然成了万夫所指,可后者反倒是闭口不言、满脸不屑,连争辩的兴趣都没有,叉着手看对方继续表演。
“本朝对逃兵逃将,如何处置啊?”何桢转头怒问。
“今日须从严处理,车裂为宜。”刺史刘钦应答道。
“本朝宽宏,以孝治天下,刺史作为牧民之官,有焉能如此残酷的想法?更何况军中本有法度,孟部督的平日言行我也知晓,绝不是临阵退缩之人,其中定有误会。”胡奋瞥了眼那俩活宝,对着庭下大声道:“孟熊罴,你好好说说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大将军发话,孟观才开了口。他并非是不愤怒,反而是愤怒到了极点,所以才选择沉默。此刻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在下作为败退之军,看到乌水河边的后军被人攻击,所以率部前去营救,想要把主帅带离。可途中遇到这些贪生怕死之徒,一味地阻拦拖延,挡在马前不让我走。迫于无奈,我才伤了一个人,以把这些人驱逐开。”
“你,你胡说!”断掌者跳起来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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