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燃烛引蛾(2/2)

“今日之事,士彦难得还执迷不悟吗?”李弥实在感到困惑。

“双方都是士家,何必徒增伤亡?”邱善亦劝道。

“既然提到秦末,不知诸位可曾听过,陈胜、吴广的军队,攻击陈郡时的故事?”张轨再度摇头,避而不谈。连带那日的夜斗,几次交涉下来,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李弥的顽固,也希望对方能充分理解自己的执着。

“君试言之。”李弥皱着眉头,不知道此话意有何指。

“当时的陈胜,有军车六七百乘,骑兵千余、步卒数万,气势汹汹如海浪席卷各地。陈郡的太守、县令皆逃逸不在,唯独代理的县丞带着少量壮士,在城门洞口堵截义军,战死当场。”张轨轻咳一声,带着同情之心得描述道。即便立场不同,但他当年听说了此事后,还是对那位县丞的行为敬佩不已。这是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历史细节,后来的《史记》也有收录。

李弥沉默了,他读懂了其中的意思。

“张郎想说什么?”邱善、姚放等辈,听得云里雾里。

“我的意思是说,我今日愿为那位县丞。”张轨举起五色棒。

“诸位,我等辛苦跋涉,皆为解救士家而来,难道你们此刻还要阻拦吗?何不共襄义举?” 双泉坞其余人都陷入沉默,唯独身为智囊的白嘉还试图瓦解对方军心,转而煽动道。

“贼人休得乱言!门督以诚相待,我等以诚报之,此乃男儿本色。更何况,我们也希望为国征战的‘士家’,能真正得到朝廷的嘉勉认可,让此身份得到应有的尊重。而非今日你家逃、他日我家逃,搞得人心思乱、难以安居。况且托庇于大族的名下,为佃客以求生,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门督常说,只要他能一日为官做事,便会竭尽全力匡救此政,我愿意相信他!”中曲曲长窦朗,高高地平执起五色棒,向伙伴们号召道。

“对!”不少中曲的军士闻声附和,然而县兵中还是沉默者居多。

白嘉的劝说,虽有所打动,但收效甚微。站在外围的百名别曲的士卒,其中有些人心中开始犹豫,却还因从众心理和军法威慑而勉强站着,继续和坞兵对峙。至于那群中曲兵士,则都紧张得握紧了五色棒,蓄势等待着缠斗了。李弥和张轨心中都很清楚,即便他们双方都不愿意,可眼下这个局面,矛盾已然无法调和,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了。

“杀!”李弥咬紧牙关、面色冷峻得下令道。

“杀!”如黑塔般挺立的邱善,挥舞着手上的木棍,带头冲锋。

顷刻之间,坞兵们如水库泄洪的潮水,怒号着席卷陆地。他们同仇敌忾、一鼓作气,挥舞着长木棍结阵而上,左突右闯、势不可挡。那批外围的县兵,本就没什么抵抗的意志,见对方的凶狠状更是一团混乱、狼狈不堪。稍有几个胆气壮的,还试图负隅顽抗,没几下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倒地哀嚎。这简直是大人与婴儿的不对称搏斗,赢得太过轻松。不消一刻钟,百余名县兵就被横扫在地,而坞豪几乎没有损失。

“士彦,你就想凭这些人来阻拦我吗?”站在人群正中央的李弥,睥睨四顾、哈哈大笑。他知道自家坞兵的训练有素,可仍然没想到能胜得这么简单迅速,心底不禁涌起满满的得意。

“呼!”意犹未尽的邱善摸了摸脑袋,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他们跑了!”白嘉指着远方吗,不可置信得颤声说道。

“什么?”李弥顿时笑容凝固,一脸愕然。

众坞兵齐齐望去,果然看到在西首的远处,还有张轨那行人的背影。囚徒们排成纵列、秩序井然,脚步飞快得穿行在山路中,不仅没有趁乱试图逃跑,反而竟很是配合。至于那群中曲的县兵则更不必说,仿佛是约定好了赛跑似得,拎着棍棒朝远方猛冲。张轨留在最后面压阵,还不时回过头来窃笑张望,那副欠揍的德行真叫人哭笑不得。

明白了,李弥彻底明白了,不禁气得直跺脚。那群躺在地上的县兵,本就不是可信赖的嫡系士卒,故而张轨特意将其抛掷在阵型之外,留此辈来缠斗以拖延自己的时间,从而借机逃跑。别看张轨这家伙说得豪言壮语、颇有气势,其实打一开始就没想过用武力分个胜负,双方还未接触就率队夺路而逃。没想到这厮平日里那样道貌岸然,临阵竟这般偷奸耍滑。

“好,好个张士彦!”邱善颇感无语,感觉被诓骗了多年。

“难道他一直以来的面目,是伪装的?”即便是白嘉也想不通。

“追啊,还等什么?”李弥大喝一声,带头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