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西郊买室(2/2)
“哦,那个教诲你的庠师啊。”张轨故作惊讶。
“尊师重教,确实应当。”皇甫方回出言夸赞。
“并,并非是给她。”高涤低下了头,难以启齿。
“咦,那会是谁呢?”魏准刻意高声,拖长语调。
“是啊,那是何人让他如此牵挂呢?”张轨童心大起。
“你们两个,还故意捉弄人家少年!”薛琛打抱不平。
“谁,到底是谁?”秦璧百思不得其解,费劲挠头。
“让卿只顾着一门心思扑在商贸上,对某些方面则迟钝木讷,难怪迟迟不愿结婚。咱们的高彦清,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可比你机灵多了!”张轨看了看羞涩闭口的高涤,到底还是不忍心将其捉弄到底,为之解释道:“你可记得,他在乡庠里认识的,那个求学的女童?”
“哦,哦,叫什么来着?”秦璧恍然,一拍脑袋。
“刘蓁!”张轨、薛琛、魏准回答得异口同声。
“好,包在我身上!”秦璧亦感到大乐,轻拍高涤的背。
高涤不知该如何表态,垂着头不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让卿的贸易,已经进入稳定生财阶段,我忽然想到个主意,不知道可否试行。我毕竟不懂得商务,如果不合适的话,绝不勉强。”张轨说道,这的确是他刚刚才想到的。虽欣喜得知共县军户们过得不错,可他还有些牵挂的次要事情,或许可以两全。
“郎君请讲,我自当尽力。”秦璧问也不问,直接答应。
“那我就直说了。弘农郡的游侠,李弥、邱善他们,都是我最早结交的朋友。雁门郡的匈奴人,刘副仑、呼延腾,也是最近新认识的伙伴。与这两批人的友谊,或许是远不及与共县诸君的,可仍是相互印象不错。前者四处行侠,肯定对马匹、铁器有不小的需求。后者刚刚定居,必然对粮食、绢布有迫切的需要。如果让卿能来得及周旋,可以顺带着补益他们的物资,兼做南北贸易。”张轨捏着下巴,谨慎地提议道。
“休说这个方案可行,即便是不可行,为了门督我也会想办法让它可行。”秦璧是很专业的生意人,很快就给出了具体细节:“弘农、南阳一带,自古是肥沃的粮食出产地。雁门代北,则是优质马匹的产出地。汲郡身处的昔日韩魏故国之地,有着闻名四海的铁矿。我过去没有这么特意兼顾这三地,可按照门督的这个想法推测,的确可行,谁都受益。只是要扩展此事,我势必要再多雇些人手,否则周转不过来。”
“那再好不过了!”张轨十分喜悦。
“然而,我等商贾自是无妨。可门督身为官吏,竟然主动进行私自照顾戎狄的交易,要是被有心人告上一状,就不是好解释的大问题了。到时有人都会问,你串联曾作乱的匈奴人,究竟是何居心!”秦璧神秘一笑,忽然严肃问道。这神情不似作伪,在场众人皆呆住了。
“啊,这?”张轨惊得慌乱了一下。
“让卿,你就别吓唬门督了。”薛琛摇头埋怨,然后安抚张轨道:“休要听让卿这张嘴胡说,他这个做商贾的人,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活的说成死的,就为了高价卖出货物。放心吧,没人会这么多管闲事告你的状,就算有他也会花财帛给摆平,无须担心。”
“刚捉弄了高涤,我就顺带着捉弄下门督,有何不可吗?”秦璧不满地嘟囔几声,继而重新恢复了常态,对张轨道:“正如薛琛所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且我的商队扩大,走遍大晋的天南地北,恰好可以打探各地消息动向。既然郎君在朝廷仕宦,多了解点山川地理、人物品行,总没有坏处。”
“这些有何用?”张轨倒不是很在意。
“今后总会有裨益的。”秦璧肯定地重重点头。
“其实不瞒郎君,我们近期还真做过并州的贸易。听说那边很是动荡,极度缺少粮食布帛,之前送过两批去卖。只是那边物产匮乏,不得已接受了官方给的奴仆抵债,转手卖给了京洛豪家。”对于朋友,薛琛倒不隐瞒。其实读书人做这种事情,是很良心不安的。
“你们怎么参与这种事?”张轨对此自然不悦。
“幸好万俟不在这。”魏准感叹道。
之前张轨从晋阳人市里救出的囚徒,跟随他出征的万俟诚,也一路跟着来了洛阳,今日去街头找事做了。万俟诚在北征时与族人作战,即便和解了心里仍旧有芥蒂,不愿在雁门留居。而他又看不惯并州官吏,无意留在那里。所以拖家带口跟来,只是至今没有固定的生计可以养活家人。
“原来是这样。不过郎君尽管放心,我们绝不是只知道贪利的人,仅是试探着去了两次贸易,今后也绝不会触碰。”了解了此情况后,秦璧拍着胸脯保证。继而他又心思一转,道:“其实今日邀请诸位登门,本就是有件事要麻烦你们。得知此人在的话,那再好不过。”
“请讲。”张轨、皇甫方回对视一眼,齐声答应。
“如前所说,我们两家外来户,独自住在陌生的京城,本就缺乏照应。加上我与薛浦玉总是外出经商,仅仅留下妇孺居家,实在是很不放心。这里的人口来源复杂,即便出了偷盗小事,官府也很难追查。故而有意恳请你们,搬过来一同居住,顺带着保护下家院。”秦璧眼神直视对方,十分诚恳地说道。
“让卿、浦玉,你们实在是太客气了。”张轨读懂了其中的意思,很是感谢。他很清楚,秦璧和薛琛只是找个可有可无的借口,想提供免费的居所给朋友住。京洛的治安虽有瑕疵,却还没到那么夸张的地步,而且有各种各样的解决办法。凭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保护得了什么?
“我们济得甚事?”皇甫方回也听得笑了。
“还望你们不要推辞!”薛琛拱手催促,唯恐不答应。
“有万俟诚这样的军中壮士在,加上北征历练过的魏准、高涤,还有皇甫二郎的两个僮仆,人数足够了。再说既然我要去雁门交易,肯定需要精通匈奴语的人相助,他是最好的选择。我们皆旅食京洛,互相照应着为妥,两位觉得呢?”秦璧亦不停作揖,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复。他刚开始的确没想太多,可是细知了对方的人数后,愈发坚定了想法。
“承蒙厚意,那我们就不推辞了。”沉吟片刻,张轨与皇甫方回低声交流几句,选择答应下来。面对这么好的居住环境,以及能与好友长期相处,他们的确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他们总是挤在狭小的寓居里,亏待了自己倒是小事,可总是让跟随的同伴们吃亏。尤其是万俟诚,他的妻儿与其挤在一张床上,平日里很多事情也不方便。这里有八间房,足够安排所有人。
“那就一言为定!”秦璧大喜,与友人依次击掌。
一直作客到黄昏时分,张轨等人才起身往回走,约定了要尽快搬过来。他们还有不少东西要收拾,这几日不会轻松。而且张轨想着,必须给尚书台提供一个新地址,以便于任命书的传达,可他不知道如何给,又该给谁。这个年代的讯息传达,实在是太落后了。
孰料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当他们赶到住处的时候,一个穿着吏袍的中年人,已经焦急地在门口来回徘徊,气得甚至准备离开了。看到张轨慢悠悠到来,他皱着眉头迎上,把“尚书符”往其怀里一塞。如前所述,皇帝出具的文书有“诏”、“敕”等,尚书、中书省出具的叫“符”,州、郡出具的叫“教”。
“你是安定郡的张轨?”吏人高声道。
“正是。”张轨捧着尚书符,不知是否能展开。
“我还有事,就不给你念了,自己看吧。总之,经贾令君拔擢,你是本省的‘尚书佐郎’了。明天卯时一早,赶来尚书台报道,务必不要迟了!否则的话,按律令严处。”吏人懒得多啰嗦,用训斥的语气简单交代几句,挥了挥袍袖,快步离开了,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快,看看是什么任职。”皇甫方回赶忙凑近前。
“南主客曹!”高涤的眼尖,抢先喊了出来。
“尚书佐郎。”魏准观察着后半句,其实吏人已经说了。
“南主客曹,尚书佐郎。”张轨盯着符文,喃喃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