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金沙诡域（1/2）

西出玉门，黄沙万里。

青色剑光如一道逆流的碧泉，在无尽的金黄色沙海之上疾掠。与北地酷寒、东海浩瀚、南疆葱郁皆然不同，西域的沙海，是另一种极致的荒凉与死寂，却又暗藏着焚天煮海的炽热与吞噬一切的凶险。

目之所及，唯有黄沙。沙丘连绵，如凝固的金色浪涛，在灼热的罡风吹拂下，缓缓流动，改变着大地的容貌。天空是高远到令人心悸的湛蓝，没有一丝云彩，烈日如同悬挂在头顶的巨大火球，毫不吝惜地泼洒着光与热，将沙粒炙烤得滚烫，空气因高温而扭曲蒸腾，形成一片片摇曳晃动的海市蜃楼幻影。这里几乎没有水汽，呼吸间，干燥灼热的空气如同砂纸摩擦着喉咙，吸进肺里带着火烧火燎的刺痛。

剑光之中，白无瑕依旧一袭青袍，盘膝而坐，神色平静，但细看之下，眉宇间隐隐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脸色也较之前苍白了些许。冰原一战，他强行动用“天痕”剑意，连斩强敌，虽震慑紫微星君，但自身消耗亦是巨大，更牵动了沉寂百年的旧伤。此刻他大部分心神都用于调息疗伤，驾驭剑光之事，已交由龙昊与柳晴轮流负责——这也是他对两人的一种磨炼。

龙昊与柳晴并肩立于剑光前端，各自运转功法，抵御着外界无孔不入的酷热与干燥。龙昊体表，那淡金色与月白交织的龙鳞纹路若隐若现，将大部分热力隔绝，紫月星龙真元在体内流转，带着一丝月华的清凉，调和着外界的燥意。他新得的肉身强度，足以让他无视这寻常的高温。柳晴周身月辉流转，清冷的气息同样驱散着热浪，手持“揽月”短剑，剑身微凉，更添几分舒适。

“此地便是‘死亡沙海’的外围了。” 白无瑕闭目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鎏金沙海，位于沙海最深处，一处名为‘流金盆地’的绝地。据古籍与星图记载，那里并非单纯沙海，地下蕴藏着庞大的金属矿脉与地火熔岩，更因上古某种变故，形成了独特的‘庚金煞气’与‘流沙陷地’，环境之恶劣，妖兽之凶悍，犹在炎阳龙谷与玄冰龙渊之上。而且……影殿在此经营日久，必有重重埋伏。”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不可直接御剑闯入盆地核心，那样目标太大，必遭围攻。需在盆地边缘降落，徒步潜入，伺机寻找星月祭坛入口。我已感应到，那‘星月钥’与此地方位隐隐呼应，但具体位置，需你们持钥仔细探寻。”

“是，白伯伯。” 龙昊点头，取出那枚星光与月纹交织的“星月钥”。钥匙入手温润，在此地灼热环境下，竟传来一丝奇异的清凉感，钥匙表面的星光与月纹，似乎比之前明亮了一丝，隐隐指向西南方向。

剑光又飞行了大半日，下方沙海景象愈发奇诡。开始出现大片大片赤红色的戈壁，岩石被风沙侵蚀成千奇百怪的形状，如同巨兽枯骨。偶尔能见到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流沙旋涡，缓缓旋转，吞噬着一切靠近之物。天空中，时有成群结队、翼展过丈、通体乌黑、喙爪锋利的“铁翼秃鹫”掠过，猩红的眼睛盯着剑光，发出刺耳的啼叫，但它们似乎本能地畏惧剑光气息，不敢真正靠近。

更麻烦的是一种几乎与黄沙同色、细如发丝、名为“蚀骨沙蚴”的微小妖虫。它们成群结队，形成一片片淡黄色的沙雾，随风飘荡，无孔不入，专食生灵血肉骨髓，更能分泌一种腐蚀真气的毒素，化境以下武者沾上，顷刻间便会化为枯骨。白无瑕的剑光自然不惧，但龙昊与柳晴皆暗自警惕。

傍晚时分，夕阳将沙海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一片奇异的景象。那里的沙丘不再呈现金黄或土黄，而是泛着一种黯淡的、仿佛生锈金属般的赤铜色泽，在夕阳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更远处，天空被一种淡淡的、扭曲的金红色雾气笼罩，隐隐传来低沉的、如同万钧金属摩擦般的轰鸣。

“流金盆地，到了。” 白无瑕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降落，收敛气息，徒步潜入。”

青色剑光敛去光芒，如同流星坠地，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一片赤铜色沙丘的背阴面。脚踏沙地，顿觉不同。沙粒粗糙沉重，蕴含着淡淡的金属质感与炽热的余温。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与金属锈蚀的混合气息，更有一股无形的、锋锐的“庚金煞气”游离，吸入肺腑，如同吸入细密的金针，刺得经脉隐隐作痛。这里天地元气稀薄而暴烈，火、金两行之气格外活跃，对修炼其他属性功法的武者压制极大。

龙昊运转紫月星龙真元，轻易将侵入的庚金煞气炼化吸收，反而觉得真元更加凝练了一丝。柳晴的月辉之力属性阴柔，在此地略显滞涩，但她立刻调整，将月辉内敛，主要依靠“揽月”短剑的灵性与新得的肉身力量。

白无瑕服下一颗丹药，脸色稍好，但气息依旧内敛。他看了看天色：“今夜在此歇息，明日清晨，煞气稍弱时再行动。你们可尝试感应星月钥，并适应此地环境。”

三人寻了处背风、坚固的岩壁凹陷，布下简单的隐匿阵法，暂作休整。龙昊与柳晴盘膝而坐，手握星月钥，闭目感应。钥匙在此地果然反应强烈，其中星光与月纹如同活了过来，缓缓流转，传递出一幅幅破碎、模糊的画面与方位信息——那是一片位于盆地中央、被扭曲金红雾气笼罩的、类似金字塔般的巨大金属建筑（星月祭坛），周围是沸腾的熔岩河流与无数游荡的、形态怪异的金属生命（庚金煞灵与影殿傀儡）。祭坛入口，需要以特定法门，在特定时辰（月圆之夜，星辰最亮之时），以星月钥为引，配合龙氏与月华血脉之力，方能开启。

“明夜便是月圆……” 龙昊与柳晴对视一眼。时间紧迫，他们只有一天时间穿越外围险地，抵达祭坛附近。

夜幕降临，沙海温度骤降，白日灼热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寒。昼夜温差极大，寻常人根本无法生存。天空星河璀璨，比中原清晰百倍，那轮明月亦格外硕大明亮，清冷的月辉洒在赤铜沙地上，映出一片惨淡的光。

后半夜，正当龙昊守夜，凝神调息之际，忽然，他怀中那枚较大的“斩星”断剑，以及几块碎片，毫无征兆地同时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低沉而急切的剑鸣！断剑上那些黯淡的星辰纹路，竟自行亮起了微弱的紫金色光芒，剑尖（断口）直指盆地深处某个方向，传递出一股强烈的、同源相吸、又似悲鸣召唤的意念！

“嗯？” 龙昊猛地睁眼，心中震动。斩星剑碎片在炎阳龙谷虽有反应，但从未如此激烈！难道，这鎏金沙海之中，还藏有更多的斩星剑碎片？甚至……是剑身主体？星宫遗藏与此有关？

他将感应告知白无瑕与柳晴。白无瑕沉吟片刻：“斩星剑乃星宫镇宫神兵之一，当年随星宫崩碎而散落各界。此地若有碎片，不足为奇。甚至，那祭坛之中，可能就藏有重要部分。这对你重铸斩星，领悟完整斩星剑意，至关重要。明日行进，多加留意。”

一夜无话。次日黎明，三人收起阵法，辨明方向（结合星月钥与斩星剑感应），朝着盆地深处进发。

流金盆地内部，凶险远超外围。地面不再是松软沙粒，而是板结的、夹杂着金属颗粒的赤铜色硬地，坚硬如铁，踩上去铿锵作响。随处可见巨大的金属矿脉裸露，呈现暗金、赤红、幽蓝等奇异色泽，散发出浓郁的庚金煞气。一些矿脉裂隙中，时有暗红色的地火喷涌，形成一片片小范围的熔岩池，热浪灼人。

更要命的是此地特有的“流沙陷地”。表面看去与寻常沙地无异，甚至更加平整，但一旦踏入，下方却是深不见底、充满强腐蚀性金属溶液与狂暴庚金煞气的死亡沼泽，陷落其中，神兵利器也要被腐蚀消融，血肉之躯顷刻化为乌有。三人只得凭借超凡的灵觉与身法，小心翼翼地在坚硬地块与岩石间跳跃前行，速度大减。

行进了约莫两个时辰，翻过一道由巨大金属矿石堆砌而成的山脊，前方景象令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片广阔的、如同被陨石轰击过的凹陷谷地。谷地之中，没有沙土，遍地都是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金属残骸！有断裂的兵刃铠甲，有崩碎的战车零件，有奇形怪状、看不出用途的金属造物碎片，更多的则是各种庞大妖兽、甚至类人生物的金属化骨骼与甲壳！这些残骸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大多锈迹斑斑，覆盖着厚厚的金属氧化物，但依旧散发着冰冷、死寂、却又隐隐不甘的煞气。许多残骸上，还残留着激烈的战斗痕迹——深深的爪痕、焦黑的灼痕、平滑的切痕……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一场发生在遥远过去的、惨烈到极点的金属战争。

而在这片金属坟场的中心，矗立着三尊高达十丈、通体由暗金色奇异金属铸造、形态狰狞、如狼似虎、背生双翼、利齿如戟的巨型雕像！雕像虽布满岁月痕迹，但眼眸处镶嵌的猩红宝石依旧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与杀戮气息。更诡异的是，在雕像周围，游荡着数十具“活”过来的金属造物——有些是人形，手持残破的金属兵刃，关节转动发出“嘎吱”怪响；有些是兽形，利爪森然，口喷淡金色的煞气火焰；还有些干脆就是一团蠕动的、由金属碎片构成的怪异集合体。它们漫无目的地游走，眼眶或核心处跳动着幽绿或猩红的光芒，散发着相当于化境初期到中期的能量波动。显然，这些都是被此地浓郁庚金煞气与古战场残留意志侵蚀、唤醒的金属傀儡或煞灵——庚金战傀与煞金兽！

“这是一处上古金属族群的古战场，或是某个炼金文明的遗迹。” 白无瑕目光扫过，低声道，“这些战傀与煞金兽被煞气侵染，灵智低下，但数量众多，不畏生死，更兼身体坚硬，力大无穷，在此地煞气加持下，颇为难缠。要前往盆地更深处，此地是必经之路。绕行的话，需多走数百里，且要穿越更危险的‘熔岩河’与‘金煞风暴’带，变数更多。”

“那便闯过去。” 龙昊眼神锐利，感应着怀中斩星剑愈发强烈的鸣动，源头似乎就在这古战场深处，甚至可能在那三尊巨型雕像之下。“正好，拿它们试试我新得的力量，也为斩星剑‘开锋’。”

柳晴也握紧了“揽月”短剑，月辉流转，清冷的剑意锁定前方。

“小心那三尊巨像，它们体内蕴含的能量非同小可，或许才是此地真正的守护者。” 白无瑕叮嘱，“我来压阵，你们主攻，速战速决，莫要恋战，引来更多麻烦。”

计议已定，龙昊与柳晴不再隐藏气息，身形一晃，如同两道利箭，射向那片金属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