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沧浪惊涛（1/2）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一日的苏州城，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沉闷。位于太湖之滨的“沧浪苑”，比往日更加戒备森严。高墙之外，随处可见劲装结束、目光锐利的汉子巡逻警戒，暗桩密布，将这座偌大的园林守得如同铁桶一般。受邀前来参加闭门会议的，皆是江南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或是各派掌门、长老，或是势力雄厚的世家家主，总计不过二十余人。每个人都只允许带一名随从，经过严格盘查后，方可入内。

巳时刚过，一辆黑漆马车缓缓驶至“沧浪苑”侧门。车帘掀开，龙昊与柳晴先后下车。龙昊依旧是一身青布长衫，神色平静，目光深邃，气息内敛如深海，让人看不出深浅。柳晴则身着淡紫色劲装，外罩一件同色披风，容颜清丽，眼神沉静，腰间悬着那柄不起眼的骨匕，怀中紧抱着装有定星盘的紫檀木盒。两人站在一起，自有一股卓尔不群的气度。

早已候在门外的司徒府总管司徒安连忙迎上，脸上堆满恭敬的笑容：“龙先生，柳姑娘，盟主已在‘观潮阁’等候多时，二位请随我来。”态度比三日前更加谦卑，显然龙昊三招败卢松之事，已让司徒家上下对其刮目相看。

龙昊微微颔首，与柳晴跟随司徒安步入苑中。穿过几重月洞门，绕过假山曲水，来到一处位于园林深处、紧邻太湖的精致楼阁——“观潮阁”。此阁地势较高，推窗便可眺望烟波浩渺的湖景，此刻却门窗紧闭，阁外肃立着八名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如电的司徒家心腹高手，气氛凝重。

步入阁内，只见厅堂宽敞，布置典雅，却因门窗紧闭而显得有些昏暗。二十余张紫檀木椅分列两侧，已坐了不少人。上首主位空着，左右首座分别坐着司徒雷和一位面容清癯、白眉垂颊的老僧，正是少林寺的慧觉大师。其下，点苍派的位置空着（卢松已离苏），华山派长老岳峙、青城派刘长老、金陵齐家齐三娘等熟面孔均在座，还有几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老者或中年人，显然是其他重要势力的代表。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名随从，个个精气内敛，显然都是好手。

龙昊二人的到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目光中有好奇，有审视，有忌惮，也有隐藏极深的敌意。司徒雷见到他们，立刻起身，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龙先生，柳姑娘，你们可算来了！快请入座！”他亲自将龙昊引到右侧仅次于慧觉大师的一个空位，柳晴则自然立于其身后。这个座位安排，无疑是将龙昊的地位提到了极高的位置，也彰显了司徒雷的“重视”。

龙昊坦然坐下，对四周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对身旁的慧觉大师微微颔首致意。慧觉大师双手合十，回了一礼，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司徒雷回到主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今日我等齐聚于此，只为共商应对‘神殿’邪魔之大计。前番风波，想必各位都已知晓。‘神殿’亡我之心不死，幽冥左使虽暂退，然其党羽仍在暗中活动，四海帮余孽亦在太湖蠢蠢欲动。我江南武林，已到生死存亡之关头！若再各自为战，恐被其逐个击破！”

他声音洪亮，神情肃穆，极具感染力。在座众人闻言，大多面色凝重，纷纷点头称是。

“司徒盟主所言极是！”华山派岳峙率先附和，“‘神殿’势大，非一派一门可敌，唯有同心协力，方有胜算！盟主有何良策，但请直言，我华山派定当鼎力支持！”他这话看似支持司徒雷，实则也是表明立场，争取话语权。

“岳长老深明大义！”司徒雷赞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然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对抗‘神殿’，需有一强力核心，统一号令，调配资源。司徒某不才，蒙各位抬爱，忝居盟主之位，愿担此重任！但独木难支，需各位豪杰同心辅佐！因此，司徒某提议，即刻成立‘江南抗神殿盟’，由在座各位共同推举一位盟主，并设副盟主数人，统筹全局！”

此言一出，厅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成立新盟，推举盟主，这显然是司徒雷想借此机会，将松散的江南武林联盟制度化，进一步巩固和扩大自己的权力。

“司徒盟主德高望重，统领江南武林多年，经验丰富，盟主之位，自然非您莫属！”立刻有亲司徒家的势力代表出声支持。

“话虽如此，但兹事体大，盟主人选还慎慎重。”青城派刘长老捋着胡须，慢悠悠地道，“况且，副盟主之位，关乎各方利益均衡，如何推举，也需有个章程。”他这话，明显是想为青城派争取更多利益。

“刘长老顾虑的是。”司徒雷似乎早有准备，微笑道，“副盟主人选，自当由各位共同推举贤能。司徒某这里倒有几个人选，供各位参考。其一，便是少林慧觉大师，大师佛法精深，德高望重，可为副盟主，坐镇中枢，调和各方。”

慧觉大师低眉垂目，诵了声佛号，不置可否。

“其二，”司徒雷目光转向龙昊，笑容更盛，“便是龙影龙先生！龙先生虽年轻，但武功高强，智勇双全，更曾与‘神殿’幽冥左使正面交锋，经验丰富，由他出任副盟主，负责前线对敌事宜，再合适不过！”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龙昊身上！司徒雷这一招，可谓高明。既将龙昊捧上高位，拉拢其势力，又将他推到对抗“神殿”的最前线，可谓一举两得。

龙昊面色平静，心中冷笑。司徒雷的算计，他早已洞悉。他并未立刻回应，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将他们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支持者、观望者、嫉妒者、心怀鬼胎者，神色各异。

“司徒盟主抬爱了。”龙昊放下茶杯，声音平和，“龙某初来乍到，人微言轻，恐难当此重任。对抗‘神殿’，乃天下武林公义，龙某自当略尽绵薄之力，至于职位高低，并不重要。”他既未接受，也未明确拒绝，态度模棱两可，将皮球踢了回去。

司徒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呵呵笑道：“龙先生过谦了，此事容后再议。我们先定下大方向。”

接下来，会议进入了冗长而激烈的争论阶段。各方势力就新盟的组织架构、权力分配、资源调配、行动计划等细节争吵不休，都想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司徒雷虽极力斡旋，但明显能感觉到，龙昊的横空出世，打破了原有的平衡，使得一些原本依附于他的势力开始动摇，而点苍派的缺席，也让反对他的声音少了一股重要力量，会议进程颇为艰难。

柳晴静立于龙昊身后，看似在认真聆听，实则灵台清明，全力感应着周围的气息。怀中的定星盘传来持续而稳定的温热，但当她将心神沉入其中，仔细感知时，却隐隐察觉到几丝极其隐晦、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阴冷气息，混杂在阁内众多高手的气息之中，如同清水中的几滴墨汁，难以分辨具体来源，却真实存在！她心中警兆微生，悄悄碰了碰龙昊的椅背。

龙昊感受到柳晴的暗示，目光微不可察地扫过全场，心中已然有数。他注意到，坐在角落的金陵齐三娘，虽然脸上始终带着妩媚的笑容，但眼神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衣角。而那位一直沉默寡言、来自太湖水域某个水寨的寨主“翻江龙”李奎，呼吸节奏似乎比常人稍慢半拍，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戾气。

会议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依旧未能达成实质性共识，气氛有些僵持。司徒雷似乎也有些疲惫，提议暂时休会片刻，众人可到隔壁偏厅用些茶点。

众人纷纷起身，三三两两走向偏厅。龙昊与柳晴也随着人流走出观潮阁。就在龙昊踏出阁门的一刹那，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主位上的司徒雷，在众人转身时，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诡异、转瞬即逝的弧度！

不对！

龙昊心中警铃大作！这绝非司徒雷平日的神态！他猛地停住脚步，强大的灵觉瞬间提升到极致，仔细感知着刚刚离开的司徒雷的气息——那股气息看似浑厚磅礴，与往日无异，但在其最深处，却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虚浮和……一丝极淡的阴寒！

“他不是司徒雷！”龙昊心中骇然！这是一个极其高明的伪装者！真的司徒雷在哪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柳晴怀中的定星盘骤然传来一阵剧烈而急促的震颤！一股强烈至极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危机的来源，并非某个具体的人，而是……整个观潮阁的地下！

“龙大哥！地下有东西！”柳晴失声惊呼！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

“轰隆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观潮阁下方传来！整个大地剧烈震动，仿佛地龙翻身！坚固的观潮阁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撕扯，梁柱断裂，墙壁崩塌，瓦砾横飞！一股浓烈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黑烟混合着尘土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