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书局书魂与守字之盟(1/2)

粤海的惊蛰总伴着惊雷,文德路的“翰墨书局”藏在骑楼深处,门板上的“开卷有益”匾额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店内的书架顶天立地,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的霉香与松烟墨的清苦。陈晓明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书局的传人书伯正蹲在地上,对着一堆被撕烂的古籍发愁——那套刚修复好的《粤海史料》,昨夜还书页平整,今早却被撕成了碎片,连清代学者的批注都碎得辨不出字迹,更怪的是,深夜的书局里竟传来“沙沙”的翻书声,却不见人影,镇纸的青石砚台边缘,莫名多出个“字”字的刻痕。

“陈先生,您再不来,这翰墨书局的百年藏书,怕是要被折腾光了。”书伯起身时,沾着纸灰的手指在颤抖,他指着墙角一个摔裂的书箱,“这是第二十三样遭祸的东西了。前几天刚装订好的《岭南诗集》,书脊被啃出个大洞;光绪年间的活字印版,一夜之间少了三十多个字模,剩下的还被刻了‘贱’字。最邪门的是我祖父当年的译稿,那上面还留着弹痕——民国三十二年他在香港印书时,日军搜查印刷厂,他就是抱着这译稿从后窗跳的,昨天我还拿给学生看,今早一看,译稿被泡在墨水里,堆在地上像座小小的坟……”

陈晓明俯身拾起一页古籍残片,指尖触到泛黄的宣纸,平衡之力如溪流般渗入。不同于以往感知到的执念,这次的能量里竟带着书页翻动的“絮语”,时而急切,时而沉痛,像有无数文字在无声呐喊。画面随即在意识中铺展:1943年的秋夜,香港的印刷厂地下室里,书局的主人书守字——也就是书伯的祖父,正将“日军军火运输时刻表”抄在《论语》的夹页里。十几个端着步枪的日军踹开铁门,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堆积如山的书,领头的军官用军刀挑开书箱,吼着要“搜出反日的禁书”。书守字背对着藏有密信的书架,抓起一把活字印版往日军脸上砸,嘶吼着“这字里有中国人的骨头,你们砸得碎吗”,随即被军刀划破了手掌。鲜血滴在书页上,他却趁机将最后一本藏有情报的《孙子兵法》塞进前来送纸的学徒怀里,自己被日军拖到巷口,当着街坊的面浇上煤油,火舌舔舐他的衣襟时,他还在喊“文字烧不尽,民心灭不了”,最后连同一箱古籍烧成了灰烬,只留下半截烧焦的毛笔,笔杆上刻着的“守字”二字,在火中泛着焦黑的光。

“您看到了?”书伯从柜台下掏出一个紫檀木盒,打开后,半截烧焦的毛笔躺在丝绒上,笔杆果然有焦黑的刻痕,“我祖父当年就是这样,用不同的书传递消息——《三国演义》的缺页代表‘日军换防’,《本草纲目》的夹页写着‘接头暗号’。有次在澳门印书,他把‘游击队联络图’刻在活字印版的背面,日军要查印版,他笑着说‘这是孔夫子的字,碰不得’,硬是用身体护住印版,被打得肋骨断了三根,印版却被学徒趁乱藏进了粪车,运出去时还沾着牛粪……”

他引着陈晓明走到书店深处,那座雕花的红木书架上还摆着线装古籍,第三层的木板能看到细微的拼接痕迹。书伯推开书架,露出一个半米宽的暗格,里面放着几枚铜制活字,字模上刻着“国”“家”“魂”,边缘还留着磨损的痕迹。“这暗格是我祖父亲手凿的,当年他就把最紧要的情报藏在这里。他没了之后,我父亲不敢动这书架,直到十五年前翻修时才发现,暗格里还有半张电报,上面用铅笔写着‘寅时,榕树头’,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和地下党的接头时间……”

说着,他从书架顶层取下一本线装的《翰墨书局校书要诀》,封皮上烫着褪色的书名,其中一页用小楷写着:“校书如守城,字为砖,意为墙,一字抵千军,一页藏万言;传信如校书,需隐于字,藏于页,不被奸人觉,方得其法。”旁边有几行批注,墨迹较浅,像是病中写的:“吾孙若承此业,当记字可焚,志不可焚;书可毁,心不可毁,莫因利而卖字,莫因险而停印。”

陈晓明指尖抚过那半截焦笔,平衡之力再次涌动,这次感知到的不仅是执念,还有清晰的“怒视”。画面里,书守字的魂魄站在书架前,看着如今的书伯将古籍拆开卖残页,用激光打印的仿品冒充活字印本,甚至为了赚快钱,把书局改成“网红打卡地”,让游客在古籍上签名拍照。最让他痛心的是,书伯竟把那座藏过情报的红木书架改成“文创展示架”,摆上塑料书模和廉价书签,游客还在书架的雕花上刻自己的名字,木头被划得乱七八糟。

“不是书在闹,是你祖父在骂你。”陈晓明将焦笔放回木盒,“他守的不只是情报,更是文字的尊严。你现在把祖宗的典籍拆得七零八落,拿书局的招牌当摇钱树,把他用命护住的书魂糟践成这样,他能不气吗?”

书伯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突然抓起一叠激光打印的仿品往嘴里塞,嚼得嘴角发白:“我知道错了!前几年纸质书卖不动,电子书又冲击得厉害,我看着别人搞‘网红书店’赚大钱,就也学坏了。把真的古籍锁在仓库里,摆些仿品充门面,学生要‘古籍体验’,我就拿些残页让他们随便涂画,骗他们是‘百年真迹’……”

话音未落,书架传来“哗啦”一声,一排线装书自己滑落,书页翻开,正好是《论语》中“士不可以不弘毅”那句,墨迹在灯光下仿佛闪着光。柜台下的活字印版突然“咚咚”作响,三十多个丢失的字模自己滚了出来,拼成“欺师灭祖”四个字,笔画虽歪,却看得人心里发沉。暗格的方向传来“咔哒”一声,那半张电报被风卷到书桌上,“寅时,榕树头”几个字在晨光中格外清晰。

“他在等你回头。”陈晓明指着那些仿品和打卡道具,“把打卡地拆了,把仿品全烧了,用三个月时间,请老匠人来修复古籍,按你祖父的法子校勘、装订。在书局设个‘守字纪念馆’,展出他当年的译稿、活字印版,每天开门前给典籍上香,讲讲他用书传递情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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