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染坊染韵与守色之盟(1/2)
粤海的谷雨总带着绵密的雨丝,珠江南岸的“七彩染坊”里,晾晒的蓝印花布在风中摇曳,染缸里的靛蓝染料泛着沉静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植物染剂的涩香与皂角的清苦。陈晓明踩着染坊前的青石板路走进时,染坊的传人染娘正对着一匹褪色的蓝印花布发愁——那匹刚染好的“缠枝莲纹”花布,昨夜还色泽浓艳,今早却褪成了灰白,布面斑驳得像被暴雨冲刷过,更怪的是,夜里总能听到染坊传来“捣杵”的捶打声,却不见人影,染棒也会自己搅动,在染缸里划出“色”字的涟漪。
“陈先生,您可算来了。”染娘的指尖沾着靛蓝,指节因常年捶打染材而有些发红,她提起那匹褪色的花布,声音里带着哽咽,“这已经是第十五批了,前几批的茜草红、栀子黄,不是串色就是发灰,有块我祖母染的‘凤凰牡丹’绸缎,昨天还好好地收在樟木箱,今早一看,绸缎被撕成了碎条,红色褪得只剩浅粉,像被人用漂白水浸过。有个染了一辈子布的老染匠说,夜里看到染缸旁有个穿粗布裙的影子在捶打染材,手法麻利,可染坊的竹门是从里面拴死的,我睡前还检查过竹闩。”
陈晓明走到褪色的花布旁,拾起一角残片。粗糙的棉布纤维里藏着一股温润而鲜活的能量,与济世药堂的药香同源,却带着更明快的草木气,像未染透的布匹,藏着化不开的执着。平衡之力探入的瞬间,他“看到”了清晰的画面:日军的军靴踏过染缸,士兵们撕扯着刚染好的布料;一个系着围裙的染娘将几卷藏着暗号的蓝印花布往地窖塞,日军的刺刀挑破了她的袖口,她却用身体挡住地窖门,嘶吼着“这布里有骨气,你们染布白”,最后抱着一卷染好的“警告信号”红布冲向码头,布卷在风中展开,像一面醒目的旗帜,指引着渔船避开日军的巡逻艇,而她自己却被机枪扫中,鲜血染红了靛蓝的染缸,水面上的红与蓝交织,像一幅悲壮的水墨画……
“这染坊……抗战时用染布传递过情报?”陈晓明问道。七彩染坊是粤海最老的手工染坊之一,始创于民国初年,染娘的祖母染守色是当年的染艺高手,以“一手染布术,一色惊四座”闻名,抗战时曾借着染布的名义,用不同的花色、暗号传递情报——蓝印花布的缠枝莲密度代表日军数量,茜草红的深浅暗示危险等级,那些藏在布匹里的秘密,帮助游击队多次避开围剿,救下了上百个渔民。
染娘引着他走到染坊的地窖,潮湿的空气中飘着靛蓝与霉味混合的气息,木箱里堆着几捆未染的坯布,其中一捆的布角上,还留着褐色的血渍,隐约能看到用茜草汁写的“危”字。地窖的石壁上,刻着各种染材的配比,其中“茜草红”的配方旁,有一道深深的指甲划痕,像是情急之下刻下的。“我祖母就是为了护那几卷暗号布没的,”染娘抚摸着石壁上的划痕,声音发颤,“那天日军得到线报,说染坊‘用花布通敌’,把染缸全砸了,我祖母把暗号布藏在‘凤凰牡丹’绸缎的夹层里,说‘这布能救命,比我的命金贵’。他们用枪托砸她的背,问她暗号在哪,她硬是咬着牙说‘在色里’,最后趁着混乱抱着红布冲出去报信,等我们找到她时,她手里还攥着一把茜草,染汁混着血把布染成了紫黑,那几卷暗号布被渔民及时取走,救了整支船队……”
她从地窖的暗格里掏出一个木盒,里面装着一套染具——牛角制的染棒、竹编的染筛,最底下是一块巴掌大的“色卡”,上面用不同植物染出二十七种颜色,每种颜色旁都标着染材配比,其中靛蓝色旁写着“取板蓝根叶,浸七日,捶百次,方得正蓝”,字迹娟秀却有力。木盒底下压着一本泛黄的《七彩染坊染布要诀》,其中一页用蝇头小楷写着“染者,色也,材为骨,水为魂,一染含草木之灵,一色蕴天地之美,染布如做人,须守得住本色,耐得住繁难,方得色彩之真”,旁边有染守色的批注:“染坊的缸,盛的是染料,炼的是初心,染人的眼要辨五色,心要更纯粹,若失了这份守色,不如停染。吾孙若见此,当记‘色可褪,心不可褪;布可旧,志不可旧’,莫因利而用假,莫因懒而失法。”
陈晓明拿起那块色卡,指尖触到靛蓝色的色块,能量波动格外强烈。平衡之力流转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染守色的执念——那是对染艺初心的坚守,对“未染完的本色”的牵挂,这种执念附着在布匹与染坊里,看到如今的染娘为了赚钱,把染坊改成了“网红打卡地”,用化学染料冒充植物染,甚至雇佣工人用机器批量生产,把染守色的染布要诀扔在杂物堆里,还把珍贵的手工染布低价卖给旅游纪念品商,允许游客用化学颜料在布上乱涂乱画,才会让布匹褪色、染棒自搅,其实是想唤醒她对“染坊初心”的记忆。
“不是染灵闹坊,是你祖母的执念在‘护色’。”陈晓明将色卡放回木盒,“她当年用命守护的,不只是情报,更是染艺的本色与匠人的纯粹。你现在用化学染料造假、轻慢手艺,她才会用这种方式提醒。”
染娘的脸瞬间涨红,她抓起一块用化学染料染的“茜草红”绸缎,颜色艳俗,凑近闻还有刺鼻的气味:“祖母总说,好染布要‘取于草木,还于自然’,哪怕一种颜色,也要试几十次染材配比,才能得到最正的色。这几年化学染料便宜、上色快,游客又喜欢鲜艳的颜色,我看着别人用机器染布赚快钱,就……就也改了,把真的植物染布藏起来卖高价,普通客人就用化学染糊弄,打卡地能多赚门票钱,就……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我浮躁,丢了祖母的脸面。”
正说着,染缸里的靛蓝染料突然“咕嘟”冒泡,一匹褪色的蓝印花布自己飘进染缸,片刻后捞出,原本灰白的布面竟重新染上了浓艳的靛蓝,缠枝莲纹清晰可见。那本《七彩染坊染布要诀》从木盒旁滑出,被一阵穿堂风卷到染缸边,“守得住本色”五个字在天光下格外醒目。地窖的木箱轻微震动,一个未被打开的樟木箱自己弹开,里面装着几十封泛黄的书信,是当年收到情报的渔民写的感谢信,其中一封写道:“守色姑娘的布,比信号灯还准,救了我们全家的命,这恩情,比靛蓝还深。”
“她在等你重拾守色之心。”陈晓明指着那些化学染料,“把打卡地关了,恢复染坊的原貌;倒掉所有化学染料,重新用板蓝根、茜草、栀子等植物制染;请老染匠传授染守色的捶打、浸染技法,在染坊办个‘七彩本色展’,展出传统染布和染材,教年轻人‘识色、惜色、守色’的道理,她会看到你的诚意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