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暗流下的冰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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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货运站出来,陆子谦没有回家。

他去了道外的旧货市场,在一个摊位上买了件半旧的军大衣,又买了顶狗皮帽子。穿戴好之后,他走到街边的公用电话亭,投了五分钱硬币,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找老七。”陆子谦压低声音,用的是带点上海口音的普通话。

“哪个老七?”

“闸北的老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脚步声。过了一会儿,一个粗哑的男声响起:“谁啊?”

“谦哥。”

电话里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谦……谦哥?你不是……”

“我还活着。”陆子谦简短地说,“现在在哈尔滨。有件事要你帮忙查查。”

“您说!您说!”对方的声音激动起来。

陆子谦快速说了陈启明的情况,深圳的公司,香港的关联企业,还有那批大豆运输的事。

“查查这个陈启明的底,特别是他在香港的生意。还有,最近有没有一批从北边往南运的‘特殊货物’,走大连港出去的。要快。”

“谦哥,这……”对方有些为难,“我现在不在上海了,在广东这边……”

“我知道你在广东。”陆子谦打断他,“你能查。三天,我给你留个电话号码。”

他报出魏红英家的电话号码,然后挂断了电话。

走出电话亭时,天上开始飘雪。细碎的雪花落在脸上,冰凉。

陆子谦拉了拉大衣领子,沿着街慢慢走。旧货市场里人来人往,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扛着一台二手电视机走过,屏幕裂了道缝;有人摆摊卖自己打的家具,刨花撒了一地。

这是1987年的哈尔滨,充满生机,也充满混乱。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在这里碰撞,旧规矩和新机会在这里交织。

而他,一个从上海滩重生而来的灵魂,被卷进了一张他自己都还没完全看清的网里。

走到市场尽头时,他忽然停下脚步。

街对面,那辆黑色的上海牌轿车停在路边。车窗摇下了一半,陈启明坐在后座,正看着他。

两人隔着飘雪的街道对视。

陈启明抬起手,微笑着挥了挥,像是在打招呼。

陆子谦也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进旁边的小巷。

雪越下越大了。巷子里的积雪还没化,踩上去咯吱咯吱响。陆子谦不紧不慢地走着,耳朵却在听着身后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没有人跟来。

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经被盯上了。

走到巷子中段时,他忽然拐进一个院子。这是户独门独院的人家,院子里堆着煤和柴火。陆子谦没敲门,直接绕到屋后,从后墙翻了出去。

墙外是另一条巷子。他快步走出去,在巷口拦了辆拉人的三轮车。

“去工人文化宫。”

三轮车在雪中吱呀吱呀地走着。陆子谦回头看了一眼,巷口空荡荡的,只有雪花在飘。

但他心里的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陈启明为什么会在旧货市场外等他?是巧合,还是跟踪?

如果是跟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他出门?还是更早?

陆子谦靠在三轮车的椅背上,闭上眼睛。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化了,像冰冷的汗。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知道陈启明到底在运什么,需要知道那批“大豆”里藏着什么,需要知道这张网有多大,网中央是谁。

而他能做的,只有等。

等广州的回音,等上海老朋友的调查,等那个所谓的“港商代表”露面。

三轮车在雪中前行,驶向工人文化宫的方向。陆子谦睁开眼睛,看着街道两旁渐渐亮起的灯火。

夜幕降临了。

哈尔滨的冬夜,很长,很冷。

而有些东西,就像冰层下的暗流,正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