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欢愉(1/2)

酒馆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还要混乱和……大。

空间感是错乱的。明明从外面看规模有限,里面却仿佛有无尽延伸的走廊、层层叠叠的包厢、以及中央一个无比宽阔、却同时让人觉得拥挤不堪的主厅。光线来源不明,色彩饱和度极高,却又在某些角落突然陷入一片漆黑。笑声、哭声、歌声、争吵声、杯子碎裂声、某种乐器跑了调的嘶鸣声……所有声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嘈杂背景音。

客人们形形色色,大多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或画着夸张的油彩。有人在高谈阔论,有人在独自买醉,有人在进行着看似毫无意义的比赛(比如用鼻子顶勺子),还有人就那么瘫在角落,对着空气傻笑或流泪。

泰罗的出现引起了一些注意。他那身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冷峻气质和金色的眼眸,像是一块冰掉进了沸腾的油锅。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扫过来,带着跃跃欲试的恶作剧光芒。但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一个穿着缀满亮片和羽毛、脸上涂着惨白油彩和小丑红鼻头的侍者,就像溜冰一样滑到了泰罗面前。

“哟~新面孔!金闪闪的眼睛,真不错!”侍者的声音尖细滑稽,“有预约吗?还是有哪位大人的……‘邀请’?”他挤眉弄眼,手指搓了搓,做出一个查看小费的动作。

泰罗没说话,只是拿出了那张皱巴巴的“特邀函”。

侍者接过去,只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夸张而谄媚,甚至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敬畏(虽然在这地方出现“敬畏”这种情绪本身就够滑稽了)。“哎呀呀!原来是‘那位’的客人!这边请这边请!最好的包厢给您留着呢!”

他不再提小费,转身引路,脚步更加轻快,甚至带上了舞蹈般的旋转。泰罗跟着他,穿过拥挤喧闹的主厅,走上一条旋转的、栏杆上挂满会发出怪叫的彩色气球的楼梯,来到二楼一条相对安静的走廊。走廊两边的包厢门样式各异,有的像棺材板,有的像蛋糕盒,有的则根本就是个不断旋转的万花筒入口。

侍者在一扇看起来最正常的、深色木门前停下,门上有个猫眼,但猫眼的位置镶嵌着一枚不断变幻色彩的宝石。“就是这儿了,贵客请进~祝您玩得开心,噗!”他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踩着滑稽的步子溜走了。

泰罗握住门把手,推开。

包厢内的景象,再次出乎他的预料。

没有想象中的疯狂派对或诡异仪式。房间不大,布置得甚至称得上……有格调。深红色的天鹅绒窗帘,实木的吧台,几张看起来舒适的高背椅。光线柔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真正的陈年酒香,而不是外面那种劣质香精味。

吧台后,一个人正背对着门,专注地擦拭着一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那人身材修长,穿着剪裁合体、但细节处充满不对称设计的暗紫色丝绒西装,灰白与暗金挑染的头发随意披散。光是看背影,就有一种奇特的、混合着优雅与疯癫的气质。

听到开门声,那人没有立刻回头,而是用轻快得有些飘忽的语调开口:“啊哈~让我们瞧瞧,是谁赴约而来?是我们勤劳的拾荒者,孤独的猎手,还是……我那迷了路的兄弟之一?”

他转过身。

泰罗看到了那张脸。很年轻,眉眼间依稀能看出与自己、与逻各斯、与记忆碎片里那些模糊面容相似的轮廓,但气质天差地别。左眼是流转的暗金,右眼是沉淀的灰白,此刻都含着浓浓的笑意,但那笑意深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清醒。他的嘴角永远勾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随时准备大笑,也随时准备吐出最刻薄的嘲讽。

“初次见面,或者……第无数次重逢?”他歪了歪头,动作带着舞蹈般的韵律,“我是卡俄斯。当然,你也可以叫我——‘戏子’、‘疯子’、‘灾难’、或者……‘另一个你’。”他耸耸肩,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充满表演感,“随你喜欢。”

泰罗走进房间,关上门,将外界的嘈杂隔绝。他走到吧台前,在高背椅上坐下,金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卡俄斯。“泰罗。”他报了名字,言简意赅。

“泰罗,箭矢,目标……好名字,直白有力。”卡俄斯放下擦好的杯子,又变魔术般不知从哪摸出几个瓶子和另一个杯子,开始调酒。他的动作花哨流畅,瓶子在空中抛接,液体划出炫目的弧线。“喜欢喝点什么?我推荐‘记忆余烬’或者‘希望苦艾’,哦,还有‘终末甘露’,不过那个你得问问角落里那位闷葫芦肯不肯分你一点。”

泰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房间最昏暗的角落,一张高背椅里,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几乎完全融在阴影中,穿着极其朴素的深灰长袍,黑发,面容模糊,唯有那双眼睛——空洞的灰白色,仿佛蒙着永不消散的迷雾——静静地看着这边。是那个在沉静荒原有过一面之缘、未曾交流的“终末碎片”,默客。他面前放着一个杯子,里面是某种完全透明、似乎连光线都能吸收的液体,他一口未动,只是沉默。

默客对卡俄斯的调侃毫无反应,连眼珠都没转一下。

卡俄斯也不在意,将一杯调配好的、呈现出诡异渐变紫红色的液体推到泰罗面前。“试试这个,‘巡猎之血’,我新想的配方,保证够劲。”

泰罗没碰那杯酒。“为什么找我?”他直接问。

“为什么?”卡俄斯夸张地摊开手,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蠢的问题,“当然是因为有趣啊!我看着你东奔西跑,捡起一块又一块‘自己’,跟各色人等打交道,上演着一出出或温情或惨烈的小戏码……这难道不是宇宙间最棒的喜剧素材之一吗?”他凑近一些,异色瞳里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尤其是你在虚无那儿吃瘪的样子,哈哈哈,那句‘不拿’,我当时差点笑到从时间缝隙里掉出来!”

泰罗不为所动:“说重点。”

“啧,无趣,真无趣。”卡俄斯撇撇嘴,退回吧台后,自己也倒了杯酒,抿了一口,脸上露出陶醉又扭曲的表情,“好吧好吧,重点就是……进度检查,外加一点点……剧透?或者说,未来行程提示?”

他不知从哪摸出一副不断自动洗牌、牌面变幻莫测的卡牌,一边用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切牌,一边用那种真真假假的轻快语调说:“你干得不错,真的。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一点。尤其是处理‘繁育’和‘不朽’那两单,思路清奇,效果拔群。那位喜欢蹲在角落装深沉的家伙,”他朝默客努努嘴,“都难得地给了个‘尚可’的评价——虽然他原话是‘没有引发更坏的终末’。”

默客依旧沉默,仿佛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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