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县城之行（1/2）

商队离开龙潜谷已有五日。穿行在崎岖的山道与逐渐平坦的官路上，周遭的景致也从人迹罕至的原始山林，逐渐过渡到带有烟火气的田野与村落。苏瑾坐在微微颠簸的车辕上，裹紧了身上的粗布棉袍，清澈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沿途的一切。这是她离开流放之地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重返“人间”，只是身份已截然不同。

赵虎走在队伍最前，看似随意，实则全身的肌肉都微微绷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牢记着陈默的叮嘱，将龙渊军精锐的警觉深深掩藏在普通行商护卫的粗豪外表之下。其余队员也都恪尽职守，保持着沉默的行进队形。

越靠近此行的目的地——位于黑山南麓、算是方圆百里内最繁华所在的“安临县”，路上的行人车马也渐渐多了起来。推着独轮车的农夫，挑着担子的小贩，骑着瘦马的旅人，间或还有衣着光鲜些的商户车队扬尘而过。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牲口粪便以及人间烟火混合的复杂气息。

苏瑾仔细留意着这些人的衣着、谈吐、携带的货物，默默与脑海中陈默教导的知识和苏瑾自己残存的过往见闻相互印证。她看到路旁田地里的庄稼长势，看到村落房屋的规制，看到行人脸上的菜色或红润，这些都成为了她评估外界情况的宝贵信息。

“苏管事，前面就是安临县城了。”扮作向导的李猴儿凑到车边，低声说道，他以前来过几次。

苏瑾抬头望去，只见远处地平线上，一道灰黑色的城墙轮廓在冬日的薄雾中显现出来。随着距离拉近，城墙愈发清晰，不算高大，墙体斑驳，带着岁月侵蚀的痕迹。城门口排着不算长的队伍，几个穿着号衣、懒洋洋的兵丁正在盘查入城之人，偶尔响起几声不耐的呵斥。

轮到商队时，一名兵丁斜着眼打量了一下这几辆盖着苦布、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骡马车，又扫了一眼风尘仆仆的众人，粗声问道：“哪儿来的？进城做甚？”

李猴儿立刻堆起笑脸，上前一步，熟练地塞过去一小串铜钱：“军爷辛苦，俺们是从北边山里来的，收了些山货皮子，进城寻个主顾换点盐布。”

兵丁掂了掂手里的铜钱，又随意掀开一辆车的苦布角，看到里面确实是些捆扎好的皮毛和山菌干货（这是商队准备的掩护货物），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进去吧进去吧，别挡道！”

顺利入城，一股更加强烈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狭窄而略显脏乱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幡旗招展。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铁匠铺的叮当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嘈杂而充满活力。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食物的香气、药材的苦味、牲畜的腥臊、以及若有若无的污水沟的味道。

苏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些许波澜，低声道：“先找一家稳妥的客栈落脚。”

在李猴儿的引领下，商队没有选择临街最热闹的大车店，而是拐入一条相对清净的巷子，找到一家名为“悦来”的中等客栈。客栈看起来还算干净，后院也宽敞，便于停放车辆和看守货物。

安顿好住处，将货物小心卸下存入租下的房间，并留下两名护卫严密看守后，苏瑾便带着周账房和李猴儿，由赵虎及另外两名护卫暗中跟随，开始了市面上的探查。

他们首先去了县城里最大的杂货集市。苏瑾看似随意地逛着，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各个摊位。她仔细询问了粮食、盐、铁器、布匹等基础物资的价格，并与周账房默默记下。果然如陈默所料，这些生活必需品的价格都不低，尤其是铁料和盐，管控严格，价格高昂。

接着，他们又刻意寻找售卖“珍玩”和“南货”的铺子。在一家名为“聚宝斋”的、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店铺前，苏瑾停下了脚步。她让李猴儿拿着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小布包进去试探。

布包里，是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玉晶糖，以及一枚小巧玲珑、透明度极高的玻璃水滴形坠子（次品再利用，但在此世已是极品）。

李猴儿进去没多久，便被掌柜客气地请进了内间。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出来了，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对苏瑾低声道：“苏管事，那掌柜的眼睛都直了！尤其是对那琉璃坠子，反复查看，问来历。糖也尝了，连说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糖！他开价……五十两银子买那坠子，十两银子买那一小包糖！我没敢答应，只说货主还在考虑。”

苏瑾心中一震。这价格，远超他们之前的预估！一块小小的玻璃坠子，竟能抵得上十几石粮食！那玉晶糖的价格更是堪比黄金！她面上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知道了，先回去。”

回到客栈，苏瑾立刻召集核心人员商议。

“聚宝斋的反应，证实了先生所料，琉璃与玉晶糖在此地确是稀世奇珍。”苏瑾沉声道，“但正因其珍贵，我们更需谨慎。直接与一家交易，恐被压价，也容易树大招风。我意，明日我们分头行动，周账房和李猴儿再去城中另外两家有实力的商行试探，同样只出示少量样品，看看他们的反应和出价。赵大哥，你带人多在市面上走走，听听风声，尤其留意是否有官面上的人注意到我们。”

赵虎点头：“明白，俺会小心。”

次日，探查的结果陆续回报。另外两家商行——“裕丰行”和“四海阁”的反应与“聚宝斋”如出一辙，都对琉璃和玉晶糖表现出了极大的震惊和渴望，出价也都在伯仲之间，甚至为了抢货，裕丰行的掌柜私下还暗示可以给出更高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