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问刀(2/2)

愤怒、失措,都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种公式化的凝重:

“既然人已亡故,问话自然取消。”

“钱主事,依例记录在案,并代本院向永丰仓表达哀悼之意。”

钱主事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平静,愣了一下,才连忙躬身:

“是,是,下官明白。”

他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仿佛这间偏厅是什么不祥之地。

偏厅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陈恪沉重的呼吸声。

他看着窗外愈加密集的雪花,眼神冰冷如铁。

他低估了对手的凶残与胆量。

也高估了京城规则对某些人的约束力。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一条人命,轻贱如同草芥。

赵德明的死,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他之前试图在规则内解决问题的幻想。

这京城,远比他想得更黑暗,更血腥。

但同时,这也像一剂猛药,彻底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执拗与血性。

“规则……”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峭到极点的弧度,

“既然你们先坏了规矩,那就别怪我不讲章法了。”

他不再试图仅仅做一个恪守规则的御史。

赵德明的血,让他明白,在这场博弈中,他需要的不仅是智慧,更要有雷霆手段,要有直面黑暗、甚至比黑暗更狠的决心。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对石勇低声吩咐了几句。

石勇眼中精光一闪,默默点头,身影迅速消失在廊庑尽头。

陈恪回到值房,关上门。

他没有再去看那些卷宗和笔记。

他需要新的策略,更直接,更有效率的策略。

赵德明死了,但永丰仓还在,那条隐藏在漕运、仓场和户部之间的利益链条还在。

他铺开一张新的纸,提笔蘸墨,笔尖悬停片刻,重重落下!

这一次,他写的不是核查文书,也不是问话申请。

他在写信。

一封通过隐秘渠道,直接送往端郡王夏明哲府上的密信。

信中,他没有提及赵德明之死(此事尚未公开,他不能授人以柄),而是以极其凝练的语言,陈述了永丰仓账目存在的重大疑点,以及核查过程中遇到的“不同寻常的阻力”,并隐晦地指出,此事可能牵扯甚广,非他一介巡按御史所能独立彻查。

他恳请郡王,在“合适的时候”,于陛下面前略作提点。

这不是求援,而是借势,是将其相的火星,预先埋到更高的层面。

同时,他给苏十三和沈括下达了新的、更为明确的指令:

放弃所有温和的、外围的调查,集中全部力量,不惜代价,深挖与永丰仓往来密切的那几家货栈背景,以及重点查清赵德明死后,其家眷的动向,及其家中可能遗留的任何与仓场事务相关的痕迹!

他要双管齐下,明面上借助更高层的力量施加压力,暗地里则以更凌厉的手段,直插对方要害!

赵德明的死,如同一把淬毒的刀,悬在了他的头顶,也彻底斩断了他的退路。

他站在值房中央,感受着窗外渗入的寒意,眼神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这京仓的浑水,他蹚定了!

而这第一局,对方虽然狠辣地斩断了他伸出的触手,却也让他真正看清了对手的轮廓与底线。

接下来,该他出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