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心的回响（1/2）

香港之行最后一天的日程，安排的是与香港体育学院精英运动员的封闭技术交流。没有了媒体的长枪短炮和粉丝的疯狂围堵，训练馆内终于恢复了它本该有的、属于体育的纯粹气息——汗水、球鞋摩擦地胶的声响、乒乓球清脆密集的撞击声。

林远和苏晓都格外珍惜这最后的宁静。站在球台前，面对着一群眼神炙热、充满求知欲的年轻面孔，他们仿佛也暂时从那些纷扰的舆论和沉重的抉择中抽离出来，回归到了最本质的角色——运动员，前辈。

林远负责指导男队员。他话依旧不多，但示范极其认真。一次多拍相持后，他叫停了一个身材高瘦、反手技术出色的年轻球员。

“你引拍时，手腕角度再固定一点。”林远拿起自己的备用拍，放慢动作，清晰地展示着手腕在引拍和触球瞬间的细微变化，“不要追求绝对的旋转，先保证出球的稳定和落点深度。你看……”

他耐心地分解着动作，那个年轻球员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苏晓在一旁看着，注意到林远在讲解时，眼神是专注而纯粹的，甚至暂时驱散了连日来笼罩在他眉宇间的阴郁。只有在球台前，只有在谈论乒乓球时，他才是最放松、最接近本真的状态。

苏晓这边则更侧重于女队员的心理和战术引导。她带着几个女孩分析比赛录像，指出在关键分上处理球的另一种可能性。

“有时候，不是只有发力进攻一条路。”她指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声音温和却有力，“观察对手的重心和站位，一个轻巧的摆短或者节奏的变化，可能效果更好。最重要的是，相信自己平时的训练，不要在最紧张的时候，怀疑自己的本能。”

她说这话时，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仿佛也是在对自己巴黎女单决赛的那个选择，做一次迟来的告解与和解。

交流活动在融洽而充实的氛围中结束。香港的小队员们依依不舍地围着他们索要签名、合影。看着这些年轻而充满渴望的脸庞，林远和苏晓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感慨——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样，眼里只有那颗白色的小球和远方至高无上的荣誉。

傍晚，代表团举行了简短的欢送晚宴。回到酒店房间，收拾着次日返程的行李，窗外是维多利亚港璀璨夺目的夜景，但房间内的气氛，却因为即将回归的现实，而重新变得有些凝滞。

林远将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行李箱，拉上拉链，动作有些缓慢。他直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沉默地看着楼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繁华。

“‘星途俱乐部’那边，”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又发了一份补充协议过来。”

苏晓正在整理洗漱包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他在听。

“他们承诺，可以把我之前那款断掉的主力球拍的详细参数，包括木材的含水率、碳纤维的编织角度、胶皮的配方微调记录，全部提供给他们的合作实验室。”林远的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苏晓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平静之下的一丝波澜，“由顶尖的材料学家和工程师团队，尝试进行一比一的精准复刻，甚至……优化。”

苏晓猛地抬起头，看向他逆光的高大背影。精准复刻主力拍！这对于一个将球拍视为身体一部分的顶级运动员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国家队纵然资源雄厚，但也很难为一个运动员投入如此极致个性化的、近乎偏执的器材保障。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技术、资源和重视程度的极致体现。

“他们还提出，”林远继续说着，声音依旧平稳，却像重锤一样敲在苏晓心上，“可以参照nba或欧洲足球俱乐部的模式，为我组建一个完全独立的、由我主导的‘个人团队’，涵盖体能、康复、营养、数据分析和心理，所有成员由我面试决定，只对我个人负责。确保……不会再出现巴黎那样的‘意外’。”

独立的个人团队！完全的主导权！这几乎是每一个职业运动员梦寐以求的保障条件。它意味着将命运更大程度地掌握在自己手中，意味着最大可能地延长运动寿命，意味着在未来的赛场上，能拥有更坚实的后盾去冲击极限。

诱惑，赤裸裸的，巨大到令人窒息。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窗外都市隐约的喧嚣渗入。

苏晓放下手中的东西，慢慢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看着窗外的流光溢彩。她没有急着问他“你怎么想”，也没有用所谓的“国家荣誉”去绑架他。她知道，这个决定，必须由他自己做出，必须源自内心最深处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