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镜头的两端（2/2）

得分后，他落地，因为巨大的惯性踉跄了几步，呼吸急促。而镜头特写捕捉到，在他稳住身形的瞬间，他的视线不是看向对手，也不是看向教练，而是下意识地、飞快地瞟向了斜后方的苏晓，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寻求认可的期待？虽然苏晓当时正因为之前的失误而神情凝重，并未回应他这个眼神。

最触动苏晓的，是比赛最后阶段，他情绪即将失控前的一个镜头。

在他那次致命失误，将机会球打出界外后，比分来到9：10。他僵在原地，眼神空洞。而就在裁判报分后，苏晓因为失望和 frustration，下意识地闭了闭眼，轻轻叹了口气。

就是这个微小的、几乎无人注意的叹息，被高灵敏度的麦克风清晰地捕捉到，同时也被镜头记录下来——就在苏晓闭眼叹息的同一秒，画面中的林远，身体几不可察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她，那双原本因为失误而充满狂躁的眼睛里，在那一瞬间，竟清晰地闪过了一种……近乎恐慌和痛楚的神色。

仿佛她的那声叹息，比丢掉那一分，更让他难以承受。

然后，才是他后续砸拍子、以及对她口出恶言的失控行为。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大屏幕，看着那些被慢放、被特写的细节。那些被他们当时忽略的，或者被林远后续的恶劣态度所掩盖的瞬间，此刻都明明白白地诉说着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在球场上，在那个他们共同战斗的空间里，即使在他最混乱、最濒临崩溃的时刻，他的本能，依旧在保护她，在意她，甚至……害怕让她失望。

苏晓怔怔地看着屏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一直以为，他那天的失控，是源于对比赛失利的愤怒，是对她“多管闲事”的厌烦。却从未想过，那失控的根源，或许恰恰是因为他太在乎她的看法，太害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那种巨大的压力和他内心固有的恐惧交织在一起，最终冲垮了他的理智堤坝。

真相，往往比表象更复杂，也更让人心碎。

录像结束，会议室的灯光重新亮起。

苏晓感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她能感觉到那目光里的紧张、不安，以及一种等待审判般的煎熬。

她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收拾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和笔，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教练开始进行战术总结，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林远撞向挡板后第一时间看向她的眼神，是他打出好球后下意识寻求认可的一瞥，是他在听到她叹息时，眼中那抹清晰的恐慌和痛楚……

会议结束后，队员们陆续离开。苏晓坐在位置上，没有动。林远也僵在原地，似乎想等她，又不敢上前。直到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苏晓终于抬起头，目光穿越几张空着的座椅，落在了那个站在门口，身影显得有些孤寂的高大身影上。她的嘴唇动了动，想问什么，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而林远，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垂下了眼睫，仿佛一个做了错事被当场抓住的孩子。他们之间，那层最后的、由误解筑成的隔阂，似乎在这一刻，被这无声的镜头，戳开了一个无法忽视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