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柑子(1/2)
日子像锈蚀的锄头,一天比一天更沉重地刨挖着这个家庭的生机。就在这青黄不接的苦夏,乡场上传来消息——老中医郑怀仁,没了。
消息是大哥捎来的,他站在石壁庄的院坝里,嘴唇翕动了半天,才低声道:“大妹子……爹……走了。没熬过这个伏天……”
克伦正端着盆的手一僵,浑浊的洗菜水泼了一半。她愣愣地站在那里,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父亲温润的声音,在某个遥远的、蝉鸣鼓噪的夏日午后,对她说:“大妹子,天气热了,记得要喝我给你熬的玄麦汤哦,清清热,莫中了暑气……”
那声音那么近,又那么远。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混进地上的污水里。再也没有人会给她熬那碗甘苦交织的玄麦汤了,再也没有人在她耳边絮絮叨叨那些草药性情、医者仁心了。那个曾经带给乡邻希望、却救不了自己儿子的老中医,最终也像一盏熬干了油的灯,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真正的灾难,却像潜伏的恶兽,紧接着扑来。初秋,河水开始上涨。早上,大儿子廷富饿着肚子,蔫蔫地准备去乡场上学。
“妈,我走了。”他声音有气无力。
克伦看着儿子清瘦的脸,心里像刀绞一样,可米缸确实空了,她只能狠下心:“去吧,中午……中午说不定食堂有干的。”
廷富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他实在饿得心慌,悄悄溜到自家那贫瘠的自留地边,在那棵半死不活的柑子树上,摘了几个比鸡蛋还小的、青涩坚硬的柑子,揣进兜里,算是早饭。
从家到乡场,要经过一道河沟,没有桥,只有一排露出水面的石墩,当地人叫“跳蹬”。秋水上涨,浑浊的河水淹过了跳蹬,只隐约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廷富一边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滑的石墩,一边掏出青柑子,用指甲费力地剥着那厚而涩的皮。饥饿让他头晕眼花,河水轰鸣让他心慌意乱,一脚踏空——“噗通”!
那青柑子脱手飞出,在浑浊的漩涡里打了个转,瞬间不见了踪影。瘦弱的男孩甚至没来得及呼救,就被饥饿和洪水共同裹挟着,拖向了深处。
天擦黑,克伦和杜辉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地里回来,却发现廷富还没回家。
“廷富呢?还没放学?”克伦心里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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