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入夜(2/2)
记忆里母亲哼着摇篮曲轻拍他后背的触感突然鲜明起来,鼻尖蓦地一酸。
奥尔菲斯撑起身时旧伤被牵扯,微不可察地僵了瞬,却还是伸手将人揽近:“要试试老套的解决方案吗?”
弗雷德里克怔忡间已被带入一个带着药香和玫瑰香的怀抱。
奥尔菲斯的下颌轻抵在他发顶,哼唱的《安魂曲》走了调,沙哑的嗓音磨得他耳廓发烫。
“嘶……难听。”弗雷德里克闷声道,却把脸更深地埋进对方颈窝。粗糙的亚麻睡衣摩擦着皮肤,奥尔菲斯的心跳声透过布料传来——比任何催眠曲都令人安心。
“好,那明天换你哼给我听。”
夜色如墨,烛火渐弱,在墙上投下两人交叠的影子。
弗雷德里克的声音带着睡意的绵软,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奥尔菲斯……你会一直在吗?”
奥尔菲斯的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像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会的,先生,会的。”他的声音低得近乎耳语,“只要你不走,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这儿是你的家……”
弗雷德里克在半梦半醒间摸索着环住他的腰,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睡衣布料。
他的动作带着孩子气的依赖,像是抱住了童年时那个已经褪色的布偶熊——唯一陪他度过漫长黑夜的慰藉。
“那你就得好好活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要融化在夜色里。
奥尔菲斯低头看着怀中人银白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好……好好活着。”
他知道。
此刻的弗雷德里克不是在向他索要承诺,而是在梦的边缘,寻找那个早已远去的、有母亲哼着摇篮曲的夜晚。
那年,命运的火舌舔舐过他童年的残垣,灰烬里飘出几缕未熄的童谣。
那年,疯人院的铁门在身后合拢时,她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母亲给的半块方糖。
那年,阁楼罚跪的月光格外锋利,把他面前琴谱上的音符都割成了带血的茧。
悲剧似乎每天都在上演,但幸运的是悲剧的主人公都还倔强地活着。
此时,索菲亚站在公寓门口,指尖捏着那封信笺,克雷伯格家族的火漆印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像一枚小小的、凝固的血痂。
她记得会长曾漫不经心地把玩过同样的火漆印章,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得像在审视一件证物。那时他说:“有些家族的纹章,不过是给肮脏交易盖上的遮羞布。”
——而现在,这枚遮羞布正躺在她的掌心。
索菲亚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年轻姑娘的爱憎总是直白得像出鞘的刀。
她捏着信笺的力道大了些,火漆印边缘出现细微的裂痕。不管这封信里装着什么冠冕堂皇的说辞,在她眼里——
不过是一群披着贵族皮的鬣狗,隔着大洋对伤痕累累的同类龇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