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凯旋(2/2)

当陶元知的死讯真相跨越千山万水,最终传到南荣蛮耳中时,她从苏府出来后将自己关在帅帐里,整整一日,水米未进。

帐外是整装待发的南荣精锐,帐内是她无声崩塌的世界。她先是感到一种钝重的痛,像是被人当胸口处狠狠地擂了一拳,那刻连呼吸都带着血腥的涩意。随即,那痛楚化为燎原的怒火——对越祈王庭的恨,对这不公世道的恨,在她胸腔里熊熊燃烧。

然而,在这纯粹的情感洪流之下,一丝幽暗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波澜,悄然泛起:陶家已亡,此刻的越祈自断臂膀,南诏若是此刻出兵,从此名正言顺。开疆拓土,不正是她身为将军的夙愿吗?这个念头如同野蛮生长的荆棘,在她对挚友的哀思中缠绕生长,带来一阵阵混杂着负罪感的、病态的兴奋。她为这瞬间的“清醒”感到羞愧,却又无法将其从脑海中彻底驱离。

后来,她率军踏破了越祈的国门。铁蹄所至,她看到了陶元知曾无数次向她描述过的故乡——那烟雨朦胧的石板路,陶元知说曾在上面奔跑摔过跤;那遍植垂柳的湖畔,陶元知说曾在月下偷偷泛舟。

站在故友魂牵梦萦的故土上,南荣蛮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份的割裂:她是为陶家、为陶元知讨还血债的复仇者;也是手持利刃,亲手将陶元知所爱山河践踏于脚下、致使皇权更迭的侵略者;更是一个……永远失去了与挚友在战场上堂堂正正一决高下机会的、孤独的将军。

“南荣将军!南荣将军!”百姓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将她从回忆中拽回。她抬眼望去,长街两侧,万头攒动,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最真挚的感激与喜悦。

她看到白发苍苍的老者用粗粝的手掌抹去喜悦的泪花,看到稚嫩的孩童高举着南诏旗帜,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看到年轻的女子将芬芳的花瓣高高抛起,任由它们如雨般落在她和将士们的肩头、盔甲上。

刹那间,沙场征战的疲惫,失去挚友的锥心之痛,以及那深藏心底、无法与人言说的复杂心绪,仿佛都被这温暖的景象所暂时覆盖。她忽然彻悟,所有的牺牲与拼搏,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守护眼前这每一张淳朴笑脸,为了南诏的土地能永享如此太平时光?

她猛地勒住马缰,转身面向身后那些虽面带倦容,眼神却依旧坚定如铁的将士们,气沉丹田,声音清越如龙吟,响彻长街:

“姐妹、弟兄们!我们——回家了!”

“回家了!”将士们爆发出震天的呼应。

人群的欢呼达到了,声浪几乎要将城池的穹顶掀开。南荣蛮在马上挺直了脊梁,任凭花瓣落满肩头,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